李清照接着问:“那何时会是好时机?”
“嗯,对方一旦正面开始进攻,必然精力都在这里,只要提前准备好,就在那个时候,让人突然从后门冲出去,把握就会很大!”
短短几句话,李清照已经听出了赵明诚想借报信之机逃命的念头,便不动声色地顺着说道:“是啊!赵衙内应该与县令、知州都能说得上话,只是到时候冲出去报信这事着实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不怕!”赵明诚立即挺了挺胸,“给我两匹马,我还有个伴当之前做过禁军,有他护着,我们从后门冲出去,一定能成功跑到县里!”
“那好,我让人给你准备马匹,德甫哥你一定要当心。”
“清娘你放心,我到了县里就催县令派人过来调停,县里不行我就去州里!”赵明诚赶紧拍胸作出保证。
把赵明诚打发回去匆匆进行准备的时候,前门外的情况终于开始有了变化。
日头已经高升,接近午时,金文这才坐在了专门为他搭起来的一个高台,前面是镇子外围与李家庄园之间的一大片空旷之地。这种地形很令他满意,因为,这里正好可以让他的手下展开进攻的阵势。
此时,在镇上洗劫完毕、又终于分赃妥当之后的士兵们,正在各自军官的咒骂与催促声中,极不情愿地开始重新整队,并依次进入李家庄园前面的那片空地进行列阵。
因为知道庄园里有神臂弩,官兵列阵的地方在其射程之外。而由于厢军无法做到全员披甲,便安排了极少的重甲兵站在了前面的两三排,之后便是普通披甲,占了一半以上。同时,还集中了所有的盾牌,让前排的进行严密防护。
“擂鼓示威!”一声令下,阵后开始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别的不说,这些鼓声的确擂得很有气势,随着强劲的鼓声,列阵完毕的官兵也开始大声地叫喊起来,同时还在有节奏用手里的武器敲击地面。这种声势很令他们自信,而且也曾经有过战例,就在他们这样的威武鼓声与呐喊声中,没有见过世面的贼匪们会彻底失去抵抗的信心,直接出来投降。
当然,震天动地的鼓声与呐喊声,虽然让守在庄院前门之内的大多数庄丁都变了脸色,但也并没产生更进一步的影响,毕竟高大的院墙,镇定的主家,还有在两边的门楼两侧安排的手持神臂弩的射手,足以令他们放心。
鼓声擂了好一阵子,坐在新搭起的高台上的金文对于眼下自己部队中高涨的士气非常满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开口问道:“谁愿意为本将前去劝降啊?”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自告奋勇。
在他们的经验里,两个营的兵力,去剿灭一个小小的庄园,不管对方之前多么地蹦跶,在他们大军已经兵临门下的情形下,对方投降的机率至少有四成。真要是强攻的话,总是要有人受伤甚至阵亡的,毕竟不如受降更加实惠,那么劝降的人也就必然地立下了头功。
劝降的人穿着盔甲,举着一面大盾慢慢地走到了离着院墙二十多步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没有拿盾的那只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
“李家的人听着,你们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们金将军本着仁慈之心,再给你们一次最后的机会,赶紧打开院门,束手就擒,可以免你们不死!否则,大军一发,此处便会立即夷为平地!”
官兵劝降的人嗓门很大,虽然站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但每一个字都还十分清晰地传到了院墙之内。
而在院中,听到了阵阵鼓声的李格非急匆匆地赶来,正好遇上了这时才镇定自若地过来的秦刚。此时的他,还是把担心的眼神转向了秦刚。
秦刚却笑笑道:“早就听说岳父善于手谈,小婿今日想效仿古人临战对弈之风雅,不知可否?”
“这?”李格非一愣,却是听出了秦刚话中对于外面毫不担心的味道,便把心一横,说道:“也罢!那就来看看贤婿的棋艺吧!”
趁下人开始摆出棋盘之时,秦刚对李格非说道:“这些厢军总数不过两个指挥,不要说他们还有至少四成的空饷,就他们的战力,光我这次带来的人就可以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最重要的是,昨夜鹤伴山有人送信,他们大约会在午后来援,从后面堵住这帮官兵的后路!”
“什么?鹤伴山?这,这,这我们不就真的坐实了通匪之名了吗?”李格非一听便急了。
“大人莫急!徐之的安排正是让我们脱罪的唯一方法!”昨夜与秦刚一同接待鹤伴山来人的李清照赶紧上前劝解,“这些恶兵直接诬陷我们通匪,我们再怎么也辩解不清。鹤伴山领头的人叫吴大隆,原本也是邹平县的本份乡绅,和我们一样是被恶吏逼反。眼下我们只有联手对抗,打得他们没法收拾,这样才有机会表明‘官逼民反’的事实,并向朝廷传递愿意接受招安的意愿。到时候,只要确定大人与吴大隆都是忠臣良民,我们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李格非自己在京东西路也曾剿过匪,自然明白土匪一旦强大了后,官府便立即转向招安的固有思路,女儿的这番分析倒也无懈可击。
“罢罢罢!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下棋!”
院外,劝降的人喊累了嗓子,也没收到庄园里半点回音,回报之后,金文大怒!终于正式下达了全面进攻的指令。
“冲啊,杀啊!”由于庄园里一直安静无声的状态,让这几百名厢军拥有了无可名状的自信。在前面的擂鼓声与呐喊中已经将勇气提升到最高状态了。
“活捉李家父子!查没通匪财产!”这些更鼓动人心的口号,让所有的士兵在冲锋时变得更加地争先恐后。
原本在最前面的盾牌兵却因为盾牌的沉重,才开走了五六步后,就被后面没有盾牌的重甲兵超过;然后,更加轻装的轻甲兵们,更是很快冲到了十几步后开始累得呼哧呼哧的重甲兵的前面。
“跑跑跑!没有老子的盾牌掩护,到时候射死你们这帮直娘贼!”已经开始被落到后面的盾牌重甲兵们开始无奈地咒骂道。
在墙头处已经严阵以待的弩手在长门徐退的指挥下,即使是在对方进入到了射程之后也都稳住了箭头,因为这些愚蠢的厢兵连梯子都没有准备,唯一具有威胁的只有三四列抬着撞木跟过来的人。
所以,当墙头上的弓弦终于发声,一支支利箭往往都是呼啸着飞过最前面的士兵头顶,准确地收割掉那些抬着撞木的力士们。
而且长门徐退事先吩咐过,只射杀抬撞木的一边,因为一边倒地,全队便都翻倒。然后才开始了他们的自由射击。
厢军们的冲锋是盲目的,缺乏训练的他们甚至都没有过进攻这种高墙大院的任何经验,跑得快的人,到了墙脚之后,除了跺着脚对墙上进行恐吓咒骂之外,竟然毫无作为。
因为第一时间消灭了撞木兵对大门的威胁,墙头上的弩手越来越从容,提前训练过的庄丁们则在墙下为他们进行着新弩的上弦,而他们则在墙头开始相互比试着各自的命中率。
冲在最前面的这些轻甲兵终于真正地感受到神臂弩的恐怖杀伤力,仅仅四五轮的射击之后,冲到院墙面前的队型就变得残破不全。几乎极少经过生死考验的厢兵们,在发现左右不时惨叫着倒地,甚至在箭头入身时迸出的血迹粘身后,竟然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呆立在了原地,既不再前进也不知道掉头逃跑。
“换破甲锥!”眼看着被超越后的重甲兵进入到了射程之后,长门徐退冷静地命令上弦的庄丁。
“噔噔噔噔!”用精钢制成箭头的破甲锥更短,空中发出了更不一样的恐惧之声,毫无困难地击穿了那些重甲兵穿着的铠甲,而要是误中普通士兵身上后,居然还会穿体而过。
终于,在第一个醒悟过来的士兵开始狂叫着转身逃命后,院墙之前的溃败便不可制止了。
最幸运的算是被落在后面的盾牌兵,他们在一看到有人中箭倒地之后,就立刻停步蹲在了盾牌的后面,并开始幸灾乐祸地嘀咕着:“让你们抢着跑!让你们抢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