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的赌气离开,
也让司马冲犯起了嘀咕。
王长豫今天能出现,
已经是非同寻常,
照理说,
断然不会因为道深的几句话,
就离开聚贤楼的。
莫非,
这就是摔杯为号?
司马绍不准备再忍了?
准备一下子把这些和他做对的宗室,
全都铲除了?
想到这里,
司马冲冷汗不由得下来,
起身向着司马绍行礼,
说道,
“皇兄,
臣弟有感于长豫兄的庙堂崇有说,
想请西阳王祖连夜审理这驿站案,
也好早一点给大家一个说法。”
司马绍摆了摆手,
说道,
“去吧,
这一天你折腾的也不少了,
从归命侯府,
到东宫,
再到这里,
你这个年纪,
正是多睡觉长身体的时候,
别顾虑太多,
担那些没必要担的责任。”
司马冲本来已经想好了被拒绝后,
该怎么反驳,
没想到司马绍并没有为难他,
而是放他离开了聚贤楼。
出了聚贤楼的司马冲,
并没有回府,
他一想到,
府中四个亲信——
刘耽、顾和、庾怿、何充,
全是东宫一派,
瞬间就没了密谋的心思。
孤独的他走在清冷的大街上,
走着走着,
身边就多了两个人,
还没等司马冲开口,
那两人说道,
“大王,
来而不去非礼也。
既然他能给大王送礼,
那大王难道不可以反过来给他送嘛?”
司马冲看了看,
问道,
“但不知二位高贤……”
阮孚拍了拍自己,
又指了指阮放,
说道,
“阮家,
阮孚、阮放等候东海王差遣。”
司马冲愣了一下,
说道,
“阮家兄弟,
一对酒鬼,
都是世外高人,
怎么找上我这俗人?”
阮孚笑了笑,
说道,
“是酒鬼,
也是赌鬼。
这阮家是继续装醉,
还是醒来,
全在大王一念之间了。”
司马冲来了兴致,
问道,
“你们阮家?
除了好酒和色,
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
阮孚指了指自己,
说道,
“孚可以是那把鱼肠剑。
孚的身世也是胡婢之子,
这点和楼里那个人,
是一样的。
名字也是取自‘胡人遥集于上楹’,
和那人自然亲近不少。
这位思度兄,
现在也是中舍人,
可自由出入。”
司马冲点了点头,
说道,
“本王不是顾虑二位的才能,
是怀疑二位的动机。
二位在那人那里,
可以得到的好处更多。”
阮孚笑了笑,
说道,
“君子为道不为利,
江东基业,
原本就是故东海王越建立的,
当今在上,
不过是暂管而已,
大王承继东海王位,
理应担起这份责任。”
司马冲还是不怎么信,
天上会突然掉下来两个忠心耿耿的死士。
说道,
“要本王信你们兄弟,
哪得看你们兄弟怎么做。”
阮孚看了一眼阮放,
说道,
“到时候,
臣兄弟二人,
可为大王开门,
只怕大王自己犹豫不决。”
司马冲把脸一沉,
长袖一甩,
说道,
“哼,
今日孤只当你二人是酒后胡言,
以后再让孤听到你们说如此狂悖之言,
定斩不饶。”
说完话,
踏上马车,
绝尘而去。
留下当街里撅着的阮家兄弟,
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
阮放扶起阮孚,
说道,
“遥集兄是不是看错了,
我看,
这个东海王没这份胆量。”
阮孚笑了笑,
扫了扫身上的灰尘,
说道,
“他刚才不是说了嘛,
定斩不饶。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要是陛下典礼完毕,
必定会加封皇太子。
那时候的东宫,
可就不是现在的东宫能比的了。
我们就在家里等着吧,
另外,
你让思旷兄(阮裕)再去大将军那里探探口风。”
阮放点了点头,
问道,
“遥集兄,
我还是不太明白,
咱们阮家一直放纵好酒,
向来不参与这些,
你怎么……”
阮孚摆了摆手,
又拍了拍肚子,
说道,
“什么七贤八达,
不过是十五个酒鬼。
思度兄,
你以为其他几人,
也和你一样,
喝酒只为喝酒嘛?”
阮放问道,
“那还能为什么?”
阮孚笑了笑,
说道,
“除去死了的胡毋辅之,
你,我,羊曼,桓彝,毕卓,谢鲲,
光逸这七人,
可以说是各怀心思。
谢鲲属大将军,
桓彝和温峤是过命的交情,
最近听说还和虞潭的侄子虞??拜了异姓兄弟,
羊曼,那是故琅琊王裒妃子山氏的舅舅,
还有那毕卓,
看起来没心思,
说什么左手一壶酒,
右手一只蟹,
平生无憾。
其实哪?
背地里早就把我们这些人醉后狂言,
写下来交给了那个瘫子。
就连那个以水代酒的光逸,
也投靠了南顿王,
成了他暗里的门客统领,
负责刺杀一些南顿王看不过眼的大臣。”
阮放的醉眼一下就瞪得老大,
说道,
“啊?
我还光顾着喝酒,
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些事情,
遥集兄又是怎么知道的?”
阮孚叹了一口气,
说道,
“哎,
这过江不比在洛阳,
僧多粥少。
可不就得多留心一些嘛。”
阮放点了点头,
倒也没怪阮孚的隐瞒,
毕竟他自己那张喝多了就滔滔不绝的嘴,
他自己用信不过。
说道,
“就算如此,
我们也不该挑东海王啊?
他完全没有胜算。”
阮孚看了看阮放,
略感惊讶的问道,
“东海王得到了整个宗室的支持,
连陛下也在暗中助他,
你怎么说他完全没有胜算?”
阮放掰着指头开始算,
说道,
“先说这江南,
无非是吴郡四姓,顾陆朱张;
会稽三姓贺孔虞;
再加上吴兴沈氏,义兴周氏。
今天在归命侯府,
太子拿住了沈周两家的把柄,
沈周就算没站过去,
也会保持中立。”
看阮孚没有打断自己,
阮放继续说道,
“今天聚贤楼,
是什么目的,
不就是让这吴郡会稽的七家表态吗?
看宴会上,
怒骂淮陵王不法的,
全是会稽三家的,
现在只剩下吴郡四姓还摇摆不定,
我想,
这大概就是,
太子明天还要去长干寺的原因。”
阮孚点了点头,
赞许的说道,
“我本以为思度兄,
一直是事不关己,
没想法思度兄也洞察世事。”
阮放摆了摆手,
说道,
“这洞察谈不上,
只不过酒喝多了,
就喝出年份来了。
现在的吴郡四家,
远不如会稽三姓,
更别提还有沈周二家。”
阮孚点了点头,
说道,
“吴郡四姓现在都是衰宗,
自然无法和会稽三姓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