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起床后跟我来到了大门口,眼看家门口的桌子上的小小孩不见了。诶?我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孙悟空呢?”我挠着脑袋满脸疑问。刚进去这一会儿孙悟空咋就不见了?眼见着旁边的黄奶奶和妈妈交头接耳的聊了两句。我眼尖的发现二蛋媳妇和小孙悟空一起不见了。我跑过去拽着黄奶奶的衣角问到:“奶奶,孙悟空呢?”“啥孙悟空?”“那个长着尾巴的小小孩啊~”黄奶奶捂着没牙的嘴乐着。“你这个丫头片子还真逗乐,别说,还挺像。”
后来的我知道了,那个小孩子屁股上的尾巴其实是患了脊椎栓系综合症,所以一出生就被家人抛弃了。因为这种病有一部分难以治愈。他看起来也很严重,听说做手术要花很多钱。还听说二蛋媳妇决定收养这个孩子。但是二蛋家太穷了,拿不出钱来,就狠心把家里的两匹马卖了。说来说去都是命,因为去遛心爱的马才发现了弃婴,为了弃婴治病,又咬牙卖了心爱的马,但是卖马的钱还是不够手术费。所以镇上召开了紧急会议。让大家在大会场集合。村里的喇叭一直在循环播报:请大家今天下午四点到大会场进行集合募捐活动。”
大会场是农村有什么重要集会的地方。这天我和奶奶听到广播也一起来到了这里,这是个特别大的空场,地面虽然都是土,但是修理的特别平整。空场的前面有一个用砖砌的半米高的平台,平台上摆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有一个话筒。旁边摆了一个红花色的箱子,平台上面挂了一根麻绳,绳子上是四张大红色的彩纸,纸的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募捐大会”。会场里挤满了乌央乌央的人。大家都在一起聊着什么,整个会场都是嘈杂的声音。
“滋滋~滋~”喇叭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声音,会场里面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喂喂喂~开始啦哈~”定神儿一看,前面高台上的桌子旁边多了一个人,头上戴着灰黑色的鸭舌帽,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掉色的蓝色布褂子。满脸的胡子碴子,看着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喂喂喂~今天叫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说件事儿,镇南村的二蛋家前几天捡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个孩子本身是有病的。现在二蛋和他媳妇想给他看病,然后收养他,大家也知道二蛋家庭条件很差。他把家里的马都卖了还是凑不够孩子去做手术的钱。”今儿个给大家招呼过来,是想让大家献献爱心,把咱们手里的钱凑一凑。争取能帮二蛋家把孩子的手术费凑够了。”这个发言的正是我们镇上鼎鼎有名的老镇长。
“那孩子是哪儿的?不是咱们咱们家这边的吧?”“咱们家这边没这么缺德的。”“二蛋媳妇那岁数还养活的了孩子吗?”“都能当孩子奶奶了。”吼吼吼~”“就是就是”。。。。。。听完镇长的发言,底下人群中时不时的抛出来各种问题,会场里面开始发出各种起哄的声音,伴随着讥讽和嘲笑。
“喂喂喂~安静一下,老镇长又拿起喇叭继续说:“然后二蛋上来讲两句,和大伙说说情况。”随着老镇长的目光我才看到靠着平台旁边的地方,一个胖妇女正抱着一个孩子倚靠着,只不过这个时候怀里的孩子已经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衣服,还用一个干净的小被子半包裹着,被胖妇女搂在胸前。这个胖妇女不是别人,正是二蛋媳妇,那旁边这个。。。。。。只见旁边有个又瘦又矮的黑黑的小伙子,蹲在地上。听到镇长说让二蛋上来说两句的时候,一直摆手,把头使劲的低了下去,那头低的,都快夹进了裤裆。“唉,你们家的事儿,你不跟大伙说清楚,大伙儿怎么帮你们呐!”“快!快快!快上来,别耽误大伙时间。”老镇长催促道。
那个黝黑的小伙就是不抬头,但是另一只手推了身边的二蛋媳妇两下。二蛋媳妇迟疑了一下,就把孩子往那个小伙子怀里一塞,自己一迈腿,跨到了平台上,扭扭捏捏的走到了镇长身边,镇长把话筒给她,她也不好意思的接,经过几番推辞之后,这才开始拿起话筒讲开了话:“那什么,感谢大家伙儿,我前几天捡了个病孩子,去医院给孩子看了一下,大夫说这孩子得去儿童医院做手术,要不然长大了也是个瘫子,我们家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这时候她停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之前是个寡妇,之前那个死鬼死了十来年了,家里日子本来也是。。。。。。唉,不说了。二蛋子是个孤儿,自打小,没爹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们俩这搭伙的日子,也没少被大伙背后说闲话。是,我比二蛋大太多。这把岁数也生不了孩子了。”二蛋媳妇说这个话的时候声音开始哽咽,拿在手里的话筒一直在颤抖。“可我就是感觉老天爷是施舍我,要不然这孩子别人捡不到怎么偏偏让我捡到了?!那我就想,砸锅卖铁我也给孩子看病。等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她说完之后,底下呜呜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你要养这病孩子?”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干嘛不送福利院?”“对对对!这孩子病看不好会拖累你们的!到时候你们日子更不好过!”底下的街坊大爷都开始扯着嗓子劝阻起来。
“我不送!我给孩子看病!这个孩子病就算看不好,我也认了!他以后就算是瘫在床上,我给他端屎端尿的,我也认了!”话说到此的时候,二蛋媳妇已经开始流眼泪,她用手背把脸颊上的泪水快速的抹去,提高了大嗓门儿朝着话筒喊了一句:“我知道我家穷,但是,今天的钱就算是我借大家的!以后我们两口子当牛做马,也给大家还上!”然后扭头跟镇长说了一句,“劳烦您拿笔给我们记个账子,到时候我们按账还钱!您给作证,大伙给我们作证!”二蛋媳妇这一句说完,那眼泪已经是泪如雨下,泪珠儿向小雨似的噼里啪啦的都打在了胸前的衣服上。
台下突然安静了起来。。。。。。
“我捐20!”老镇长一边说一边从那件已经洗的发白的上衣兜里掏出了20块钱塞进了旁边的红色捐款箱。“我也捐20!”我前面的老罗家二大爷也站了起身,走到台上,把钱塞了进去,把话筒从二蛋媳妇手里拿了过去,对着底下说:“我说两句哈~我的钱不用还!因为我是党员!群众有困难,我们要伸出援手!今天的党员都别给我掉链子!”听完二大爷的召唤之后,来开会的党员都纷纷走到了台上排着队往捐款箱里面塞钱。等这一波人捐完了,会场又安静下来。镇长拿起话筒跟底下喊“不管大家是党员还是群众,爱心是一样的。咱们大家伙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钱多钱少的是份心意。帮了这孩子,也算是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我出200!”一个中年人在人群中站了起来,这一声响起,大会场一阵哗然。好家伙,一堆人开始起哄鼓掌。“有钱人啊!地主啊!”“牛b啊~”这个人走到台前,不肯上台,镇长慌忙把台上的捐款箱抱了起来,连忙给送到台阶旁。但是这个人拿着钱不肯把钱放在箱子里面,而是示意镇长把话筒拿过来,他拿着话筒问二蛋媳妇,“你今天说的话算数吗?”二蛋媳妇说“算!”“好,”这个人又扭头问了问蹲在地上抱着孩子的二蛋,你媳妇借钱给孩子看病,这事儿你认不认?!”二蛋子木讷的点了点头。“好!当着大家伙的面,今天这200块钱算是我借你的!大家给我做个证,这钱你得还。不仅还,利息5厘。你认不认?!”这句话一出,会场炸了窝!“打倒地主反动派!”一句调侃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文革过去那么多年了,难得有人还能在此刻想起这个口号。但是更多的人是发出了鄙夷了声音。“咦,什么东西啊。。。。。。“资本家”“落井下石。”说什么的都有。这个人拿着话筒又问了一句,“认不认?不认就算了。”“我认!我还!”二蛋子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这个拿着二百块钱的男人。黝黑脸颊憋的通红,不,是黑红。“好!”二话不说,这个人就把200块钱塞进了二蛋子的怀里。扭头就走出了会场。众人唏嘘。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凭借着自己经济头脑,是几年后镇子上最早的万元户。人称“吴扒皮”!这个人的一生也很精彩,日后再表。
在众人议论纷纷,唏嘘诧异的声音中,越来越多的人自顾自的慢慢离开会场,也断断续续有人从兜里面掏出了钱塞在募捐箱里的。眼看人都快走光了。我奶奶依然没挪地方。我抬头看着奶奶,奶奶在兜里掏出一个折成小包的蓝格子手绢,一层一层的开打,里面有十多块钱,奶奶摸了摸那个最大的一张,又摸了摸最小的一张,最后拿了2块钱,拉着我走到台前的募捐箱前,快速的把钱塞了进去,似乎生怕别人看清了她手里的钱。
奶奶拉着我的手往走,我一边走一边问:“奶奶,大家为什么把钱塞进那个箱子里啊?”“凑钱”奶奶简短的回答。我又问“凑钱干啥?”“割尾巴。。。。”奶奶说。
“快走!”奶奶催促着我,“今天家里有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