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过半央。
皇城广阔,灯火阑珊,虽非佳节正日,也繁华喧闹。
是凤箫声动,是玉壶光转,是这不夜城中的一夜鱼龙舞。
更似,一个即将坍塌的王朝,一个即将没落的民族,争分夺秒的狂欢,朝夕不倦。
唐奇英写给苏瑾的作保信里,其中秘令,破解之后内容不多,交代有二。
第一,来京城了,先去府上见他一面。
其二,是怎么个见法,该如何伪装,如何入府,如何对接暗号。
此刻,易容改面的师徒二人,扮作一对主仆,颇有风尘仆仆气息,来到唐府之外,交了拜帖,不一会便被迎入府内。
整个过程,大大方方,除了易容之外,没有半点避讳遮掩。
唐府位居寸土寸金的京城,占地不小,乃是皇族封赏之地。
内里却空,大而无度,没奇石水榭,没亭台阁楼,更无花圃植被,光秃秃一眼能眺望到头。
五六间房子零星,七八盏孤灯寂寥,只一走进府门,便觉与外面繁华京都,分割成两个世界。
由老仆盏茶,听了苏瑾按作保信中密令交代的简单话语,又自躬身告辞离开,过得片刻,便去而复返。
这次,鞠躬弧度更大:“两位,大帅有请。”
这老仆办事一丝不苟,待人接物分寸极佳,本该立刻带着二人前往唐奇英处。
此刻却露出罕见纠结,犹豫挣扎片刻,补了句:
“两位,大帅身子不适,本是准备睡了……
若是可以,还请你们莫要相谈太久……”
老仆说的欲言又止,于这堪称简陋的会客厅内昏黄灯光之下,老脸之上显出的,是满满的担忧。
旋即,也不待苏瑾二人表态,便自躬身领路,带着二人朝府内主卧走去。
到得门口,轻叩:“大帅,您要见的客人来了。”
“门没关,客人直接进来即可。”便听得房内传来温和、沙哑的声音,又自从容吩咐道:“鲁伯,开启院内禁音大阵,你也在外守着。”
“遵命!”被唤作鲁伯的老仆应着,又深深看得二人一眼,不再多言,退下了。
苏瑾此刻,越发觉出其中古怪,唐奇英那温和又从容的声音,于别人而言或许听不出什么。
可在身怀【医之主】的苏瑾听来,却透出源自灵魂的虚弱。
望闻问切,此刻先闻齐声,便有所觉。
轻推房门,门轴转动,传来轻微声响,苏瑾便见简洁房内,一尊小桌之前,坐着个身形挺拔中年。
他并不高大,面如冠玉,三缕青须,有文臣之气,儒雅之中却露峥嵘,该是久居军旅之人。
正是好久不见的唐奇英。
这位大齐三大帅之首,此刻正随意披着件玄色袍子,显是本欲入睡了,又起的床来相见苏瑾。
虽身形依旧挺拔,气势不弱,可落在苏瑾眼中,却是虚弱不少。
更可怕的是,在此刻医术惊人的苏瑾看来,上次还强到不可思议、难测深浅的唐大帅,此刻竟有濒死之相,寿元将近模样!
可明明,对方身上却无半点伤势,这就相当诡异!
“苏小友!”唐奇英一眼便看向易容之后的苏瑾,对其身份笃定。
他眼中虽有笑,却透着难以掩藏的担忧,以及终于面对现实的失落:“果然,果然叶叔叔没来,来的只有你……”
再看向苏瑾身后之人,叹息:“你是叶铭吧?我听叶叔叔多次说过你!很不错,挺沉稳!没他说的那般不堪。”
语罢,便自示意二人无需多礼,速速落座。
苏瑾也自坐下,他看得出唐奇英的情况不容乐观,更好奇这位大帅此刻为何会在京城。
真树族那边的战况,到底如何了?
唐奇英找自己,又到底所为何事?这其中,有一部分苏瑾已然有所猜测,可更多的却是不知了。
叶铭却依旧乖乖站着,待得苏瑾坐好,这才朝唐奇英恭敬磕了几个头,砸的地面“砰砰”作响。
“唐叔叔好!叶铭初次见您,也是刚知您与我爹爹的关系不久,此番给您磕头了!”
“好!好!好孩子!你起来,莫要多礼了!”唐奇英看着叶铭,笑的开心。
长辈见晚辈,还是这般实在又懂礼的故人之后,就更觉心中喜欢。
想起身,却终究没起身,忍住了,面色也终于显出一丝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