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将终是忍不住了。他欲降下雷霆,帮助那疾跑的小道士。
恰时空中落下一个身着锦袍的游神,背着小幡,其上写的是,“天道恒常,道法自然”。
这游神说道,“二位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水师神与雷将怯懦地低下头,不敢言声。
此游神名叫鲍岚坡,是天道宗差遣来的护道游神。他笑眯眯地盯着小道士狼狈奔逃。他在等着小道士呼救那一刻。
杨暮客被密密麻麻的蜂群包围,从山坳里跑上了半山腰。
他回头看着蜂群之中的琥珀。始终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毕竟暴雨之下,这些食人蜂飞得也不算太快。
小道士忍着眉心疼痛,终于下定决心,长吁一口气,将法力尽数搬运起来。
从行科起始之地,到此处山坡。杨暮客已然跑出来一个九宫八卦之阵。
他收回伴飞的两柄长剑,正反手双持。
额头那一朵火花符文亮起了红光。
“敕令,上清九霄天火雷法!”
正手持元明宝剑,六丁火之丁卯阴火附着蔓延。背手持清净宝剑,玄木阴雷滋啦作响。
脚下踩着七星天罡变,配合缩地成寸之法。
只见暴雨之中小道士闪烁而去,挥舞双剑在守卫蜂群中穿梭而过。
阵中离火热气迸发,震位电光闪烁。淡蓝色的火焰割开了雨帘,黑色电蛇在烟雾中游走。
哐当一声,巨大的琥珀落在地上。拉着琥珀飞行的食人蜂已经尽数消失。
无数的尾针追着杨暮客,八张保安符瞬间变黑,防御的屏障被打破了。
一根尾针擦着杨暮客的面颊戳在少阳图上。白色的少阳图抖动着涟漪。继而更多的尾针落在阴阳图中。
杨暮客两脚好似被灌铅一般,他拼命地拔脚想往前走。
脸颊上血流不止,胳膊被一根尾针刺穿了,疼得他差一点捏不住手中的法剑。
半空的雨帘中,那天道宗游神又往下降了些距离。眼神好像在说,你还不呼救吗?只要你喊一声,我等神官就帮你把这虫妖收走。
在此生死危机之间,杨暮客耳畔好似响起了狗吠声。
他的尸狗神在提醒他,要躲开。
小道士狼狈地滚地旋转。一只巨大的食人蜂扑空了,口器咔哒咔哒地砸着,搅得阴阳图混沌一片。
噗噗,两根尾刺疾驰而来。左手的元明宝剑再抓不住,掉在地上。
杨暮客低头看着小臂被两根尾针穿透了,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落在阵图之中。
阴阳图成了拖累。杨暮客索性将法力尽数收回,停止了两仪二分之变。
大阵就此消散。
那只巨大的食人蜂嗡嗡地再次飞起来。
雨水砸在杨暮客的脸上,脸颊的伤口刺痛。
他眯着眼,“都说金克木,贫道要看看。你这金意是否伐得动贫道的月桂元灵之气。”
杨暮客搬运肝中木炁,桂花香透体而出。脸颊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左手小臂上的尾针也化作灵韵消散。
余光瞥到此处,杨暮客失神一瞬。但脚下罡步不停,飞快逃窜。与蜂群拉开距离。
尾针是灵炁……
杨暮客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做足准备后,他不退反进,朝着琥珀冲了过去。
与那琥珀越来越近。
杨暮客嘲笑地抬头看天,逼着我服软,你们还差了点儿。
一路多次遇袭,那些军士投射的隔绝灵炁弩矢杨暮客没舍得丢。途中无聊之时,也曾拿出来把玩研究。
自打玉香归还秀袋后,弩矢被他规整进去。
杨暮客大袖一挥,从纳物袋中取出弩矢,凌乱地飞舞着。手掐御风诀,风催弩矢。簌簌地尽数插在了琥珀周围。
光芒一闪,他一手按在那琥珀上。与琥珀中的复眼对视。
背上插进去的尾针尽数消散,月桂元灵的木炁开始助他恢复伤势。
啪嗒啪嗒,水滴从下颌落在地上。
“现在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丁卯阴火从脚底向上燃烧,将雨水尽数蒸干,一丝水炁不留。
这食人蜂里里外外透着金炁。以阴火把泥地烧干,便破了那“需于泥”之险境。五行运行不畅,这琥珀再没了作妖的本领。
不多时,玉香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辛苦道爷拦下邪祟。”
杨暮客哼哼笑着,侧头得意地说,“玉香,此回道爷我可体面?”
玉香郑重地颔首,“道爷端得体面。”
“好。这玩意交给你拾掇。”
此话说完,杨暮客觉着天旋地转。眼皮要黏到一起去,用力睁眼,却怎地也睁不开。
光芒一闪,玉香拦住欲跌的道爷。她也抬头看了下天。
鲍岚坡瞧见了玉香眼色,顿时怒不可遏。小门子里的畜牲,敢盯你家爷爷?更让他愤怒的是,这小道士竟然自己安然渡劫。也当真是命大,若有下回,本神非要加把火才行……
这时另外一个锦袍游神落下,此游神小幡上写,“正法巡游,忏除业障。”
那游神言道,“此回事了,你便不得在护法队伍中行走。”
鲍岚坡咬牙切齿,“本神乃是奉企仝真人之命,监督虾元遗祸,离队只是提防这虫妖。”
“若企仝真人有令,为何不在白都之时就下凡将其擒拿?此虫妖祸害数万性命,罪行累累,你早该出手。”
鲍岚坡辩解,“本神已经向鹿朝神祠预警。但鹿朝阴司生变,他们没顾得上罢了。我等又要照料紫明上人归路周全,自然不可提前出手。”
正法教游神轻笑一声,“那为何不在这虫妖袭击车队之时便出手?”
“上人未曾呼唤我等,我又怎敢自作主张?”
正法教游神终究是叹了一声,“三桃大神有言,你私心作祟,无故揣度上意,致使紫明上人遇险。他以太一门老阳山护道神官之名,命令你就此离开,护法队伍将你除名。”
鲍岚坡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而后欠身作揖,“小神得令,这便返回天道宗。待回宗门之后,定然如实上报。好叫宗门差遣新神,前来护法。”
正法教游神身形渐渐消散,“如此便好。”
鲍岚坡低头瞄了一眼断石下的马车,骑风离去。
玉香并未看透云层,只是察觉到了有人盯着。她将那琥珀封印并收走,而后单手撑伞,扶着杨暮客整理战场。
小楼在车厢里神不守舍,见玉香把杨暮客塞进车厢。她一眼便瞧见了道袍尽是破洞,还有血渍。
“伤得这般重?”
玉香摇头,“少爷体质非凡,只是消耗过甚睡着了。小姐不必担心。”
小楼面色怨怼,“你方才为何不早去帮他?”
玉香这才跪下叩头,“道爷吩咐婢子护住小姐,不可妄动。况且此乃少爷的修行,婢子怎能随意干预。若少爷显露颓势,婢子定然前去相帮。正如在罗朝遇袭那时一般。”
小楼阴沉地看着玉香。她的确想起来,在罗朝遇袭那会儿杨暮客行动不便,是这婢女外出迎敌。
主子心中暗火灼烧,却无处发泄,只能冷哼一声。
“还不快些照顾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