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低头下定决心,来到车窗处。
“小楼姐。弟弟欲前往冀朝。请姐姐于前方驿站等候,弟弟十日后定然归来。”
车里传来小楼的笑声,“我们去前头等你回来。”
杨暮客再对车中玉香说,“玉香。听令。”
“婢子在。”
“若有邪祟来犯,杀无赦。”
“婢子领命。”
杨暮客快步来至弗琼身旁,一跃跨上鹤背。
“去。往冀朝飞,到了冀朝贫道给你指路。”
“是。”
山道上的何路与包守兴抬头看着鹤妖飞去,犹豫了下,慢慢催马赶路。
杨暮客坐在鹤背,冷风扑面。
他用手掌挡住口鼻说,“贫道知晓你心有怨言。”
“小妖不敢。”
杨暮客此话何意呢?
虫妖来袭之时,小道士把事情皆是安排好了。却忘了它……除邪祟是有功德的。杨暮客身先士卒,得了大功。而弗琼却一无所获,平白错过了一场大好机缘。
杨暮客手掐定风诀,只是搬运微弱法力,好能开口说话。他轻轻念诵着青灵门的《启灵经》。
弗琼起初当是小道士在它背上打坐修行。但听久了,才发现这启灵经是念给妖精听的。打起精神来将那些文字记下。但它一个字儿都记不住。
这便是法不可轻传。
弗琼纵然先前再多不满,此时皆是烟消云散。它搬运法力,帮着背上的小道士抵御冷风。
行至夜间,弗琼开口对杨暮客说,“抵达冀朝边境后,小妖也不敢笃定他们一定放行。毕竟我乃鹿朝俗道观护法。没有通关行文。”
杨暮客嘿嘿一笑,“不必担心。贫道在此,自然可通行无阻。”
弗琼呼扇一下翅膀,地面山峦起伏。“小妖不是担心上人。而是边境需要伺察小妖,狩妖军岂敢让域外妖精来去自如。”
“不必从人道中行走,咱们夜入阴司审核。不涉人道,隐匿行径即可。”
“小妖明白了。”
不足五日便看到了鹿朝与冀朝交界的高山。高山不见顶,碧海垂丝绦。
山上白雪皑皑。
杨暮客衣衫单薄,如今又法力低微,冻得牙齿打颤。
鹤鸟穿云而过,在放眼望去,看着冀朝那水系丰茂的土地,在夕阳下红光闪闪。
鹤鸟驮着他向下飞,躲过了边境的监察大阵。俩人来至一个山神的神龛前头。
杨暮客掐唤神诀,让山神前去禀报阴司。上清门紫明,有事儿欲入冀朝。
不多时,阴司判官与阴差前来。
判官递给杨暮客一张路条,而阴差则提笔在鹤妖的胸腹上画了一个圈儿。
冀朝的地势稍低些,也暖和得多。
杨暮客便让鹤鸟飞得再快些,他承受得住。
一路疾驰,第六日寅时,终于抵达了冀朝京都。
杨暮客开天眼,看见了外面巡游的阴司游神。
“请游神帮忙带话儿,上清门紫明,求见冀朝神国护法神虞庆山。”
“小神得令。”
不多时,虞庆山乘风赶来。
“哈哈哈……你这娃娃怎地去而复返,难不成想在我冀朝修观长留?”
杨暮客摇头,“贫道有事儿请教裘樘大人。”
“哼。原来是找他啊。我当你小娃是来找我叙旧情呢。”
他才成了护法神不久,如今又是闲差,什么上下尊卑,他不在乎。
二人并未寒暄,杨暮客让弗琼于此等候。虞庆山用了一招拘魂法,杨暮客魂儿透体而出。
俩人奔着裘樘的家宅而去。
“你也来得忒晚了。若是裘樘那老家伙醒了,岂不是白来一趟。”
杨暮客轻笑一声,“那便请您把他敲晕了,我们再入梦。”
虞庆山颇为认可,“是个好主意。”
裘樘的屋里灯火微弱。一旁的小厮打着瞌睡。
老太师呼吸匀称,还未醒。一旁的书桌上镇纸压着厚厚的书稿。
虞庆山与杨暮客来至屋中。
呼地一阵阴风吹过,俩人入裘樘之梦了。
大日当空,万里无云。
一个老翁靠在香蒲编织的躺椅上等着鱼儿上钩。
“裘老儿,看看谁来了?”
裘樘推着斗笠,看见了杨暮客。
“您怎地又来了?此回又是入我梦?”
杨暮客颔首。
裘樘一脚踢开鱼竿,“你个死货!不好好在京都当你的护法神,还要来扰我清梦。老夫就在梦中能钓鱼……还有你这小糊涂蛋。走了就走了。三番两次地来老夫梦里作甚!老夫巴不得老死都见不着你。”
杨暮客上前作揖,“裘太师面色红润。想来告老还乡以后心无挂碍,身体康泰。您寿命悠长着呢。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再看见贫道来访。”
虞庆山也点头,“看。这小子说话多好听呢。老夫以为你早点儿死了来陪老夫好些……”
裘樘气鼓鼓地一挥袖子,“我死了也不去你那!我死了就赶紧魂飞魄散!嘎嘣一声拉倒!”
杨暮客赶忙打住两个老家伙吵架。
将火蛇郡之事说了明白,又讲明白占卦所得六爻。说那港口是鲛人伪装作祟。
虞庆山轻笑一声,说,“那的确是鲛人。但他所为皆合规矩,并非道长所言作祟。”
裘樘也分析一番,觉着鲛人无错。
杨暮客并未争辩,“小子以为,我等越走越远。这明龙河运由暗转明,是一桩好事。不该让小人坏了这好事儿。”
裘樘摇头叹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老夫便露一露这老脸……你无需再管了,老夫起床后便去信一封。”
杨暮客心满意足,“多谢老人家。”
虞庆山领着杨暮客回到了弗琼边上,将魂儿送回杨暮客身体。
杨暮客从袖子里掏出一炷香,轻轻一晃,点燃赠与虞庆山。
虞庆山哼了一声,拿过去一口吸干了香火。
无人挽留,杨暮客驾鹤继续赶路。
他掐着六壬变化,找到了用符纸挡灾的江女。掐这御物诀,袖子里飞出一张新写的保安符飘进了江女屋中。
回去的路,杨暮客仅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快。贫道若受不住了自然言语。
弗琼此时心态又有了不同。
往日里,那鹿朝的山山水水它早就看腻了。趁着这一遭,竟然来到了冀朝看到了水炁丰茂的土地。好似心胸宽广了些,它拼命地往回飞。
去时用了几近六日。
而归去之时,四日半便到了。
他们在夜色中寻到了停车的驿站。
杨暮客一脸狼狈地从鹤妖身上下来,从秀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两粒延寿丹,一粒塞进鹤妖嘴中,一粒丢到自己嘴里。
小楼还未睡,看着杨暮客那被风吹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