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景象骤然清晰:周王朱橚的象牙折扇正点在某个蕃商捧着的玳瑁匣上,楚王朱桢的蟒袍袖口露出半截翡翠扳指,齐王朱榑的乌纱帽下,一缕白发被海风撩起,正与留着蜷曲胡须的天竺商人比划手势。更远处,二十艘新下水的福船正在装配三桅硬帆,工匠们悬在五十丈高的桅杆上,腰间麻绳随风摇摆如蛛丝。
此时楼下突然爆发欢呼,原来是燕王府的亲卫正在分发绣着“燕”字的赤色令旗。得到令旗的商船可将货物寄存燕王府船队,代价是利润抽三成。几个徽商捧着令旗如获至宝,有个穿杭绸直裰的老者竟当街跪下,朝着“镇海号”方向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沾了青石板上的鱼鳞都不自知。
“三成利换条活路,这买卖……”李祺话未说完,忽见港湾入口处升起三道狼烟。瞭望塔上瞬间金鼓齐鸣,十二艘装备新式火炮的福船破浪而出——那是李景隆的东鲲水师归来了。最前方的旗舰“靖海号”桅杆上,十几颗腌制过的倭寇首级随风摇晃,发辫上系着的铜铃叮当作响。
“如此,美洲和南洋的贸易,不久之后也能走上正轨了。”李祺欣慰地笑道,目光中透着一丝期待。
太子朱标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赞许:“还是你的办法好啊!诸王改封海外,直接带动了士绅商贾,都不用朝廷出手了。”
毕竟,利益动人心啊!在大明,很多人都知道前往南洋地区经商是非常赚钱的。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到了南洋地区,价值连城,一匹丝绸都能卖上几两黄金。同样的,南洋地区的象牙、珠宝、玉石等到了大明,也是价比黄金。象牙在南洋地区常见,但在大明却是稀罕物,只有真正的贵族才用得起。这一来一去,利润大得惊人。
然而,即便知道前往南洋地区很赚钱,大家也不敢轻易尝试。一直以来,朝廷都在例行海禁,除了官方的船队外,片帆不得下海,连出海打鱼都是犯法的。即便现在朝廷开海解禁,南洋地区的海盗、倭寇多如牛毛,这些人往往与大家族、大商人有勾结。谁要是去南洋地区,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只要不是自己人,绝对会被洗劫一空,血本无归,甚至连人都要被丢到海里喂鲨鱼。久而久之,前往南洋地区的巨大贸易利润被江南地区的大家族、大商人所掌控,只有他们的船才能安全往返,吃得满嘴流油。
直到李景隆与冯诚率领水师南下,血洗了这些倭寇海匪,才为出海创造了基本条件。如今,有了诸王的大腿可以抱,直接跟着他们前往南洋或美洲,士绅商贾们哪里还坐得住呢?
“人性贪婪,欲壑难填,士绅商贾就是最好的例子。”李祺笑着开口道,目光中透着一丝深意,“不过正因为他们贪婪,才能为我们所用,开辟出新的利益!”
太子朱标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赞许:“正是如此。利益驱动之下,他们自然会为我们开疆拓土,省去了朝廷的许多麻烦。”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码头上,船只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展开的海外征途奏响序曲。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预示着未来的辉煌。
“该给诸王送行了。”太子标整了整被风吹歪的翼善冠,冠上金蝉的蝉翼正在微微颤动。
楼下忽然传来浑厚的号角声,三十六门新式大炮同时鸣响,炮声震得檐角铜铃乱颤。白茫茫的硝烟中,第一缕朝阳正刺破海雾,将龙旗上的一道道金鳞照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