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所以,当真的听到钱三真的搞定一切,并且替背后那位名字十分晦气的神秘投资商约她见面敲定细节时,她的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叶青釉短暂而又干脆的处理了此事,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一间地处幽巷中,招牌都有些模糊不清的茶楼。
茶楼就是茶楼,并无什么外头落魄,内里别有洞天的玄机。
外头落魄,内里跟更加落魄,一方不过三四十平的室内摆放着十几张木制桌子,随处可见掉漆,以及瘸腿的椅子。
甚至地上,墙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黄色污垢。
叶青釉推着轮椅缓缓进门,由于地方太过狭小,险些撞到了桌椅。
桌椅声一动,那头穿着背心,胡子拉碴的秃头老板立马接了一句:
“一套桌椅五百。”
叶青釉心中念叨了一句‘什么银打的桌椅要五百’,一抬眼,便瞧见了钱三与背对着门口而坐的几个身着休闲装扮的男人。
钱三与她对上视线,脸上原本谄媚的笑意顿时又扬了扬,站起身,迈步朝叶青釉走来:
“叶师妹,你来了?”
“身体还没大好吗?”
叶青釉原先还蛮轻松的吐槽言语顿时咽了下去,越过对方的肩膀去观察那几个正在同老板点茶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伤筋动骨好得慢。”
钱三原本也只是客套,又寒暄了几句,立马往后一迈,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没事,你能来就很好,我推你去见Eris先生。”
几步路的事情,叶青釉自然也没有意见。
轮椅缓慢推动,来到了一个角落。
她也终于见到了这位给足钱三信心的神秘投资商的真面目——
为首的男人,也是个华夏人,约摸在四十岁上下。
虽然眉眼容貌并无什么出挑之处,可周身闲适松弛,气定神闲。
任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看出几分不凡。
仅是一眼,叶青釉就明白为什么原本在师兄弟中最为圆滑的钱三,为什么有胆子敢跳出来同大师兄赵一唱反调。
有些人光看气质,与普通人的差别,就仿佛鸿沟一般。
为首的男人见了叶青釉,并没起身,只是略略含笑,伸出手,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问道:
“叶小姐?”
叶青釉瞥了一眼钱三,同样伸出手去,握住对方:
“还是叫我叶女士吧eris先生。”
毕竟,虽只有两字之差,可在她的心里,她早就已经嫁给过想嫁的人了。
那头脸色不变,只是也看了一眼钱三,没有过多的疑问,自然而然的下了台阶:
“叶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我是外籍华人,不过在国内就别叫的太生疏了,我姓许,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许先生或者许叔。”
“请问要喝些什么?不用为我节省,我们喝些东西慢慢聊。”
叶青釉看了看尚且空空如也的桌面,又找了找四周压根不存在的菜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好在,模样粗犷的秃头老板的出声,及时缓解了尴尬:
“别在小姑娘面前充老大,你真要请客就直接把单点了。我们这里最贵的茶也就十块,茶点一律十五,烧鸡烤鸭我出去现买,价格另算,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能有什么需要节省的?”
沉默。
无尽的沉默。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等了几息,老板挠了挠脑袋:
“四个男人半天都没点一杯茶,我这个体重站着也是很累的。”
叶青釉险些直接笑出了声,原本对这破落茶楼老板的好奇又更多上了一份,抬头定睛看了一眼,却瞧见这不修边幅,胡子比头发多的老板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面熟。
可也没等她想起这人是谁,余光一闪,就见钱三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将老板拉远了些:
“你这老板怎么回事!”
“这一桌谁不是有点身份的人,手指头动动把你茶楼买下来都不算什么,我们谈生意,你老老实实点单就是了,还插什么嘴?!”
那老板也颇有几分不耐,挥着手掏了掏耳朵:
“你们都混到在我这茶楼里面喝茶了,还能谈什么大生意呢?”
“爱喝不喝,不喝我也不赚你这块八毛的,你们走就是了。”
钱三简直被气到七窍生烟,瘦的猴似的他挽起袖子看模样就要同老板理论。
不过很显然,许先生带来的两个人也不能干看着,于是立马站起了身。
这一回,又令叶青釉开了眼界。
那两个人解决冲突的方式着实是有些特别,既没有拉架,也没有去帮明显是一边的钱三,而是掏出手机,往收银台的二维码上扫了两千,方才一左一右的出声道:
“不要打架。”
“老板,和气生财,钱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你这里的特色,你看着给咱们上茶吧。”
金钱落地,万事太平。
两人重新一左一右的坐回了许先生身边,老板也美滋滋的摸着脑袋去准备餐食,只有钱三,停在空中的拳头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看着颇有几分尴尬。
叶青釉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许先生乐呵呵道:
“叶女士不要介意,这里虽然环境差一些,但是我上次也来过的,茶点非常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店长没装摄像头,非常适合咱们聊事情。”
叶青釉有些忍俊不禁:
“许先生,你们的做事风格,真的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来之前,她曾几次猜测过对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胆子无视律法,答应这次的‘合作’。
猜来猜去,无非也就是与为非作歹,违法乱纪,专横跋扈有关。
甚至叶青釉也做好了若合作不成,还会武力威胁的准备。
但今日一见面,对面着实比普通人还要‘讲道理’。
与之相比,在茶楼里点单都能和老板吵起来险些动手的钱三,当真平白多了几分跳梁小丑的模样。
许先生十分温和,也笑了笑:
“法治社会,和气生财,吵吵嚷嚷动手进局子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
“钱兄弟说了不少你的事情,若我这两个兄弟今天真的动手,我猜只怕叶女士也会小看我们几分吧?”
他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意有所指。
灰溜溜坐回桌边的钱三摸了摸鼻子,根本不敢对上叶青釉的眼睛,安静的像个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