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因为从小到大受到的毒打,他若是扛不下来,便会死在那阴冷潮湿的黑暗角落中。
也许是注意到了南汐的注视,李宁祁勾了下唇,放缓了声音,温声认真道:“这些都没有什么,如今我已经不用仰着那个人的鼻息而活,晋王府对我而言从来都并不是家,那里没有值得我牵挂的任何,但将军府的一切我割舍不掉。”
南汐挑了挑眉,想说两句,却开不了口。
“我一直以为指使父亲杀掉我母亲的人是晋王府主母张氏,但这其中重重疑窦,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上,直到你入太后宫寻找那封信笺的那次。”
“你说的是救我那次,后来慈宁宫失火,你放的那把火也是故意的?”
李宁祁颔首,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的冷冽:“你知道吗,那一日,我入太后寝宫,听她在梦呓之中口口声声念着父亲的名字,才终于记起小时候在这个院子里发生过的一切。”
那时候,他还很小,所以记忆中那个站在父亲背后愤恨与嫉妒交加的女人形象才会模糊不清,以至于怀疑错了人。
直到管家带来主母当时的贴身丫鬟,他这才发现原来陷入这场该死伦理污泥之中的还有张氏。
她不过是一个傀儡,是为了隐瞒晋王与太后苟且所必须推出来扮演的恩爱夫妻的角色。
张氏同自己的母亲一样,只不过是这不能见光的畸形爱恋中被牺牲掉的一环。
记忆中,小小的他蜷缩在这空水缸之中,听着外头的吵闹与母亲呜咽恳求之音。
他用手顶起了木盖,一双眼睛看到的事像是镌刻在记忆深处最深层的诅咒。
外头的人扭曲变形,化为厉鬼,嘶吼着,挣扎着,互相纠葛在一处,恶臭漫天,犹如炼狱。
那带着兜帽的女人十指上涂着豆蔻指甲,长而尖,锐利的嗓音和令人恐惧的嘲弄与谄笑。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母亲恐怕到死也不相信,自己心爱的男子会亲手掐死她。
当时还是皇后的周清宜状若疯癫,逼着晋王一点点的用力,要将这个污了这段真挚感情的女人抹除在他们的关系中。
晋王表字“永”。
她口口声声都是:永哥哥,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我便原谅你好不好?
这样的话使晋王的手青筋暴起,瞪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断了气。
李宁祁捂着自己的嘴,泪水滚落,巨大的痛苦哽在喉咙里,小小的他蹲在缸中浑身颤抖,只觉得胸口有气上不来,脑中又像被人狠狠击打。他真希望真的有人把他打晕过去。
母亲最后看向他,是双目充血地摇着头,是拼命张着口型的“活着”。
晋王看她断了气,跪伏在周清宜的脚边。
曾经那样高大伟岸的人,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般。
李宁祁只觉得天地旋转,一切都换了个样子。
周清宜咧开了嘴笑,慢慢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中:永哥哥,这样你就干净了...
这个女人是疯的。
即便是杀死了外室,那府里的孩子又怎能轻易的放过。
故而她买通了侍女给年幼的李宁祁下了毒。
他命大没有死去,却还不如死去一般落到了血滴子江蓠的手中。
南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惊天的秘密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直过了许久,才伸手,轻轻搭在了李宁祁的肩上。
她像是一道光,照亮身在炼狱之中的自己。
李宁祁眼尾猩红一片,贪婪着她触碰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