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发觉自己头顶暖乎乎的,抬头一看,被乌云遮盖许久的天空,此时湛蓝无比,太阳已经高升,温暖的盛春阳光慷慨的挥洒在镇子上的每一处角落,本来潮湿发霉的环境,顷刻间被温暖的春阳烘得又干又暖。在多吉的印象里,这个镇子从未在这个时节里有过这么灿烂的太阳,不只是他这么惊讶,就连当地的居民也是头回遇见,直到他当天出诊时,一个比他年纪还稍长一些的老爷子在聊起当日的阳光时,心里担忧的对跟他说道,在老爷子小的时候,听长辈提起过星宿海一带,每八十年就会出现几天剧烈的电闪雷鸣的黑夜,名叫“雷夜”,雷夜过后,这一片地区总会晴上那么几天,但这种美好的时光非常短暂,雷夜过后,太阳就会被神灵收回,之后的日子,伴随这百姓的,是乌云盖顶,暴雨洪流。
老年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听了老爷子的担忧,多吉不敢在镇子上再多待,于是当天诊疗了几个病人之后,多吉就回到卫生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正当他刚到镇上的出口时,却看到一群人正站在路中央围坐一团,人群之中不时的传出几个人痛苦的哀嚎,出于直觉,多吉猜到想必又是有采药人在山上采药时摔伤了,多吉挤进人群里,果真看到了两个蒙古族小伙子一蹲一坐的待在人群中心,他们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而且满身伤痕,脸蛋几乎快被血渍完全遮盖,其中,那个坐着小伙由于伤势太重,没多久便晕厥了,多吉连忙跟围观的热心人一块儿抬着两个伤员去卫生所。
经多吉检查发现,这两个男孩儿身上多处骨折,而且浑身都是被树枝割裂的伤口,这种情况在采药人行业里其实并不罕见,星宿海那边珍贵草药不少,但绝大多数的草药都生长在环境恶劣的地方,所以采摘起来相当危险,但是面对药商的高昂价格诱惑,还是有不少采药人会铤而走险,可观回报的代价当然就是采药人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些年多吉给不少采药人诊疗过,有的采药人为此落下了终身残疾,多吉也亲自送走了不少采药人。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虽说伤势较重的一个估计以后都得拄拐行走,但好歹两人算是保住了命。
不过,多吉在跟镇长的交流得知,这两个孩子应该都不是本地人,因为整个镇子都从未有过蒙古族同胞在此定居,无奈之下,多吉只好又当医生又当爹,没日没夜的照料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由于多吉并不会蒙古语,镇上也没有会蒙古语的人,所以多吉跟两个孩子的日常交流只能靠彼此都不太通畅的普通话,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起初,两个孩子话都不多,也不爱笑,这在大灾大难之后的幸存者里边很常见,多吉并没有多在意,可奇怪的是,每逢雷夜,这两个孩子就恐惧至极,雷光一闪一鸣,都能吓得两个孩子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哀求着什么,一喊就是一夜,直到白天才勉强睡上几小时。也许多吉无微不至的照料打动了两个男孩儿,渐渐的,两个男孩儿慢慢开始对多吉产生了信任,也不再排斥外人的到访,久而久之,伤势较情的男孩在基本痊愈之后便主动跟多吉聊起天。
多吉得知,这两个蒙古族小伙子都来自内蒙边境,是一对亲兄弟,因为听说星宿海附近有珍贵草药采摘,所以为了补贴家用,两兄弟跟着另外两个采药经验丰富的长辈一块儿来到这边采药。一开始这四个夜没打算在星宿海多停留,因为采药人都知道,这里不仅山珍繁多,野兽也多,还有流传着各种各样诡异的传说。
四个人在星宿海周边逗留了差不多十天,收获确实丰富,一天早晨,正当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发现他们帐篷外边原本的草地在一夜之间竟被数条宽窄不一的河流给围成了一个孤岛。诡异的情况还不只是如此,男孩儿他们发现,随着草甸周围的河水不停高涨,数条河流汇聚成了一条长河,而他们搭帐篷的草甸竟然像一条小船一般被这条大河一冲而下。
男孩儿他们只好站在草甸上,他们向天祈祷着草甸能在顺流而下的时候,路过某个村头部落,兴许他们就能得救。可男孩儿他们整整在草甸上漂流了一天一夜,河流所经过的地方,却全都是荒无人烟的沼泽和山峦,直到第二天的早晨,草甸停靠在了一处山风脚下,那里有个简陋的码头,男孩儿几人连忙从草甸下到码头之上。这个码头像是镶在山脚似的,尽头是一条青藤编织的软梯,一直通到山峰的至高处。
男孩儿他们沿着青藤软梯一路攀爬,穿过山腰间的云雾直达顶峰,山巅之上,环境豁然开朗,那是另外一个草原,脚下的土地,柔软而平坦。软梯的末端有一条清幽小路,男孩儿他们顺着小路走了没多远就走到了一座村庄里,村庄里的房屋看着很古老,样式像是汉人的古代阁楼,村里人看到有外人到啦,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瞧着男孩儿四人,这些村民很奇怪,他们穿着的衣服很像电视剧里的古装,头发很长,而且是绿色的,一直长到了脚后跟,村民们的样貌美得惊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全都长得肤白貌美,即使是男人也长着一副犹如美娇娘一般的面容,这些村民冲着他们说着奇怪的语言,这种语言听起来有点像汉语,却又和现在的汉语有着很明显的不同,男孩儿两兄弟上过几年学,勉强能有几句汉语跟村民们交流上。
男孩儿几人从村民们的口中基本得知,这个村子名叫“巨碑村”,村子里的居民已经在这个村子居住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村民里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邀请男孩儿几人来自己家里做客,在女人家里,女人用一个水晶盘子给男孩儿他们端来了四个拳头大小的果子,那果子的形状看着像蜜瓜,薄薄的果皮摸起来的手感很柔软,果皮本身看起来是铁黑铁黑的,但又发着神秘的七彩光芒。由于在草甸漂流的过程中食物不慎丢失,男孩儿几人也管不上那么多,拿起果子就啃,奇怪的是,那些果子刚碰到他们的嘴唇就自动吸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本来还饥肠辘辘的四人瞬间感觉活力倍增,疲劳感一扫无遗。女人留下男孩儿他们四人在自家住下,可到了晚上,男孩他们却发现,所有的村民似乎并不打算休息,村民们集体排着队,整齐划一的一步步走向村庄的深处。出于好奇,男孩儿他们偷偷跟着村民行动的路线走去,村子的后方依旧是一片草原,在草原的尽头,是一片森林,男孩儿他们跟着村民走进了森林里。
虽说是夜晚,可村民们一路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照明光源,但也不需要,因为在那个森林深处,有一个七彩的光源在为所有人指引着道路,森林里不仅有那束神秘光芒,还生长着各种珍贵的草药和奇花异草。等到男孩儿他们跟着村民后头来到目的地后,他们惊讶的发现,那指引他们的七彩光芒竟来自一棵巨大的神树。这个树十分高大,主干高耸,树冠穿过了其他树木的树顶直通云霄,树干和树枝看起来就像翡翠一样晶莹碧绿,树叶有紫有红,看着犹如宝石一般,更神奇的,是树枝和叶子之上,都悬挂着那种散发着七色光芒的果实,而森林里的七色光正是来自于这果实身上。
村民们跪在神树前,不停地朝我神树膜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男孩儿他们注意到神树的主干之中,好像有一条裂缝,里边似乎隐隐散发着一股烟火香。四人之中,一个采药的长辈终究抵挡不住神树果实的诱惑,竟趁着村民们不注意,从神树最弯树枝上,偷偷摘下了一颗七色果实,但哪有小偷能在主人眼皮子底下犯事还不被发现的道理,就在那人从神树上摘取果实的下一秒,他的举动就被所有的村民所发觉。
这些村民顿时暴怒,随着每个村民心中怒火的增长,他们的模样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看起来不再那么美艳动人,反倒变得尖嘴猴腮,勾鼻大耳,看着活像一只只老鼠精。男孩儿几人见状撒腿就跑,愤怒的村民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兄弟俩不敢回头张望,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尖锐凶狠的嘶吼声,男孩儿几人唯一的出路只有连接悬崖的那副青藤软梯,眼看他们就要达到软梯边缘,可愤怒的村民们实在太多,为了掩护男孩儿他们逃跑,那个偷摘果实的长辈只好将果实交给男孩之中的哥哥,然后独自一人拿着砍刀阻挡即将到来的上百村民。
男孩儿他们三人强忍着悲痛,迅速沿着青藤软梯爬下悬崖,他们几人刚下到码头,发现河水已经干涸,正当他们沿着干枯的河床逆行回去之时,一块血肉从天而降,落到了他们眼前,那是他们同伴的尸体,那个偷神树果实的长辈,他的尸体残缺不全,眼珠子和四肢都已不见踪影,肚皮也被破开,肠子外露散了一地。
男孩儿他们三人吓得闭着眼睛就往前冲,也不知他们跑了多久,天反正是亮了,周围的草地上,浓雾蔓延。雾气之中,他们几人好像看见前方有一个人正朝着他们走来,剩下来的那个采药的长辈主动走上去想要朝那人求助,可此时雾气变得更加浓厚,兄弟俩人突然听到长辈在前方传来的惨叫声,还有不停重复着叫他们不要过来,赶快逃跑,兄弟两人手拉着手,在雾气之中像无头苍蝇那样胡乱逃命,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待雾散去后,天空顿时暴雨雷鸣。
兄弟两人在暴雨下继续逃命,可一道道雷电却从天生劈下,一次次阻挡住了兄弟两人的去路,哥哥一不小心拉着弟弟甩入身边的一条河中,待他们醒了时,发现自己已搁浅在一处河岸的浅滩之上,而不远处有一股人烟气息朝他们飘来,顺着那股人烟,兄弟两人一瘸一拐,来到了那座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