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身子挺硬朗,平时应该也吃过不少强身健体的草药,现在不过是多余疲劳又受了点寒,没多大事儿,放心吧,只是,看他这样,估计得睡上几天。”
草甸顺着河流越漂越远,我们的行李都落在了之前溪岸边的驴车上,如今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宁子初那盏放在草甸上的灯,好在老天眷顾我们,雨过天晴的夜空之上,一轮凸盈月高挂于星河之边。
此时的氛围有些尴尬,宁子初和韩烎始终不愿搭理对方,为了改善这种僵硬的气氛,我先开口对韩烎问道:
“喊开火,你也是引虫师,对五虫的了解应该比我更多,咱们谁不知道,人若是身在野外,那千万不要挑逗任何动物的幼崽,尤其是虎豹熊狼的幼崽,咱们更是惹不起也惹不得,之前在岸边的那个情况,以宁队长的身手,分分钟能摆平那头小熊崽,你又何必非得砍死那小东西。”
韩烎动了动刚坐下来的身子,南宫藜的左手压在了韩烎的右腿上,温柔的对韩烎说了一句:
“开火,别,不至于……”
韩烎冲南宫藜笑了笑,他轻轻拿开南宫藜的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脱下了右脚上的靴子,当他拿下脚上的袜子后,我们惊讶的发现,韩烎的右脚的脚趾只有拇趾和食趾还是他自己的,剩下的三个趾头连同几乎半个脚掌都是硅胶所做的假肢。之后,韩烎又拉开了他自己的外套拉链,掀开已经贴在他身上的体恤衫,露出了他胸膛上的四道深深的爪印疤痕,他眼神低沉的说道:
“刚被逐出尝字门那几年,我心中很是不服,什么狗屁五门之约,狗屁,简直就是狗屁!虽说师父封印了我体内的合神兽,但庆幸的是他老人家还是给了我一丝运用内息的机会,于是为了能解开封印和神兽的咒印,我差不多走遍了全国,跟不少布衣方士学习丹术,又翻山越岭的找草药,凿精石,整日整夜的炼制丹药,可无论我花费多长的时间和精力,炼出来的东西都对我身上的咒印毫无作用,那些年的我真的很颓废,除了试吃丹药,就是抽烟喝酒,舌头也因此渐渐失去了味觉……”
说到这儿,韩烎张嘴伸出自己舌头,又将舌头卷成了莲花状,他苦笑的看着我们,继续诉说:
“有一次,我在新疆阿勒泰山脉一带采集草药,路途之中从一个报刊亭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在阿勒泰的一座山上,有布衣曾在山里发现了一头罴,那头罴还差点把那布衣给吃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的神经顿时兴奋起来,因为我当时一直在炼制一种丹药,所需的其中一味药就是罴的胆囊,那是我摆脱身上咒印的最后希望,于是在即刻动身去往那座山,在那座山上,我从初夏一直找搜寻到了深秋,呐,就是搜寻到咱们现在这个时间段,渴了和山穷水,饿了吃野兔也果子,眼看就快大雪封山,可我却连罴的影子都没找着,直到中秋,没错就是中秋节的当晚,我在帐篷外正赏着月亮,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山崖上,有个巨兽正在吼叫,那叫声可与人面熊不一样,听着更像是一种动物的低语,于是我走到那处山崖附近,看见一个大黑影,非常大的黑影正看着月亮膜拜,可这里是大西北,没听说过有黄皮子拜月,再说了,这么大的身影,怎么看也不像黄皮子,细看之下,这分明就是一头大黑熊的身影,我偷偷的地爬到山崖……”
故事推进到了关键时刻,韩烎却突然停止了诉说,他一个劲儿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懊恼的低着头,说着:“悔啊,悔啊……”
南宫藜捋着韩烎的后背,她目含泪光的看着大伙说道:
“让我来说吧,等开火上到山崖,却没有看见那头罴,反而看见了……呵……我,一个假的我,一个裸体的替身,是那头畜生变的,开火被它吸引到了林子里,幸亏开火在林子里碰见了润丰医院的一个行脚,叫杜扬,正是他及时叫醒了开火,要不然……”
“要不然我的心肝早就被那头怪物给一爪掏掉了。”
韩烎摸着自己胸膛上的爪印,接过了南宫藜的话,继续跟我们说道:
“杜扬拉着我就往山下跑,可那头怪物速度实在太快,我只好一边跑一边回身踢它,第一脚踢在了熊脑袋上,第二脚踢到了熊爪,第三脚……”
韩烎看着自己残缺的右脚脚掌说:“成功给那东西喂了口夜宵,要不是杜扬随身装备够多,他把所有装备都用上了,还负了伤,在成功弄瞎了那怪物一只眼睛后,我和他才成功跑下了山,后来我就住进了润丰医院,再后来,我也成了医院的一个行脚,日子算是安稳了下来,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我恨,恨那头罴,恨所有不愿臣服于人类的畜生,也恨所有的熊!”
韩烎闭上眼睛以平复自己一时的激动的心情,渐渐地,他脸上的怒火又恢复到了原本平静,看着我们一个个在听完了他的经历后全都沉默不语,韩烎挤着脸上的皱纹对我们自嘲的笑道:
“呵呵,很变态,对吧?”
一时间,我也不懂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很后悔,刚刚不应该向韩烎提出任何疑问,毕竟过去了就过去了,宁子初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韩烎拿着葫芦,打开葫芦的龙头塞后,他告诉我们,这个紫皮葫芦上所刻着十二个符箓,可根据葫芦里的丹药所具备的各种药性而将所需的丹药从葫芦里召唤而出,随后,韩因又捋了一下葫芦的肚子,一边念着咒语,一边从葫芦里倒出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并不大,但其悬浮在草甸中央,既可以照明,也可以给我们烤干衣服,甚是好用。
在这团丹火的照射下,我注意到眼下的这条河流表面似乎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和之前的迷雾不同,这层漂浮在水面上的雾气在丹火的照射下折射出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颗粒,看着比海岸沙滩上的沙粒还要细小,随着草甸越漂越远,河水表层上方的颗粒雾气也愈发明显。
南宫藜趴在草甸的边缘盯着那些雾气观察许久,然后说:
“这是雷瘴,咱们脚下的这条河也许正在通往雷瘴的源头。”
宁子初站起身,他拿着他的灯在河水表面一边照射一边跟大伙儿说道:
“这里的水脉交错相通,眼下的条河兴许就是托甲镇镇子前方那条河流的主要源头。”
夜色已深,多吉的体温依旧没有下降,好在我们可以聚拢在丹火旁取暖,草甸随着缓慢流淌的河水漂泊着,我看着火光,睡意渐浓……
我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耳旁的一声惊呼给震醒了,猛的起身一看,此时天已发亮,众人都已苏醒,包括多吉,我看到大伙儿都不约而同的朝着河流前方望去,眼神里充满着惊讶,南宫蒲更是激动的指着河流前方放声惊呼。我顺着大伙儿的目光也向着河流前进的方向看去,结果也跟大伙儿一样,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震给惊掉了下巴。
只见大河奔流的正前方,一座巍峨的高山赫然耸立,这座山作为大河的分水岭,将河水斩成了左右两路,两条河水绕山而流,使得大山看上去就像一座孤岛。草甸顺着河流漂泊,我们离那座高山越来越近,这座山下宽上窄,山脚似圆墩,山顶却如剑峰,整个山势大致呈圆锥形,与这片广袤无边的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数条宽窄各异的江河溪流环绕在这座孤山的四面八方川流而过,看着既突兀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