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戈等着人送上热水来,在浴桶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云东家家里真有钱啊,洗澡都用这么大的桶,还有那么香的肥皂,这个澡洗得是真舒服。
他洗完澡,换上云东家为他准备好的新衣裳,忍不住摸了又摸,这比闵东家在马六甲和泉州帮他的买的衣服更好,贴身的衣服好像是丝做的,穿在身上柔软滑溜,太舒服了。
迭戈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穿丝绸,云东家对他太好了!
迭戈有着穿新衣的羞涩,他美滋滋地去找闵悉。他记得闵东家那个院子的样子,他走到熹微院门口,便看见有人在院子里站着,但不是他熟悉的两位东家。
迭戈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开脚步进去了,被关在浴室外的小霸王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欢喜地跑上来迎接,它的两个主人都进了浴室,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迭戈抬手摸了摸小霸王的脑袋,用有点生硬的汉语说:“我找东家。”
陶兴看到他,就知道是跟着闵悉一起回来的:“闵爷还在沐浴,你稍等一会儿。先进来喝茶吃点心吧。”
迭戈点了点头:“好,谢谢!”
闵悉慌慌张张从浴池里爬上来的时候,全身都红透了,像个刚从滚水烫过一遍的虾子,他转身对浴池里的云霁说:“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上来,不许偷看!”
云霁在浴池里笑得意味深长:“好,我不上来,也不看,你赶紧擦干身体,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还用你说!”闵悉红着脸,躲在屏风后把身上擦干,拿起云霁为他准备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穿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屏风上搭着的云霁的衣服不一样,自己这个明显要好多了,衣服上还有织出来的云纹,云霁的衣服则素素淡淡,什么花纹都没有,甚至连面料都没自己的好。
闵悉把衣服穿上,说:“没必要给我准备这么好的衣服,随便穿穿就行了。”
云霁说:“我去铺子拿面料的时候,就看中了上面的云纹,我自己不能穿,特意给你拿的。”
“为啥你不能穿?”闵悉问。
“我是商户,商户不能穿绸缎。”
闵悉愕然:“还有这个说法?这也未免太不合理了。商人最有钱,都不让穿绸缎,那绸缎的销量和价格都会受影响啊,让商人穿才好呢,这样养蚕的、缫丝的、织布的才能赚更多钱,朝廷也才能收更多的税。”
云霁闻言笑起来:“你考虑问题的角度总是那么特别。不过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后来也没人敢违抗。”
“太祖还说过片板不得入海呢。成祖不还是组织下西洋了,隆庆帝不还是开了海禁?祖宗之法变不变,还是要看情况的不是吗?”闵悉不以为然。
云霁挑眉:“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自古商人就被认为重利轻义,地位低人一等,朝廷素来也是打压的,并不鼓励经商。”
“但无商不活,如果没有商业,朝廷光靠那点田亩税与人头税,哪能维持得住这么庞大国家的运转开支。而且朝廷的田亩税和人头税年年都在削减吧,大地主都在兼并土地,隐瞒人口,我看朝廷早已入不敷出了,不然也不会开海禁。”闵悉说完撇撇嘴。
云霁笑道:“所以我鼓励你去考科举,把你的想法向朝廷建言。”
这次闵悉难得没有直接拒绝云霁:“我在想,我能考上的几率有多大。”
“你果真愿意参加科举了?”云霁欣喜道。
闵悉便把自己去泉州献作物种子的事说了:“没有功名,真是要低人一等,我对凌驾于别人之上没什么兴趣,但也不喜欢有人凌驾在我头上。考个秀才吧,至少不用跟人卑躬屈膝。不过考秀才不易吧,除了写文章,要背的书太多了。”
“也不多,就那么几本,以你的聪明,三年五载应当就够了。”云霁说。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读三五年书就能考上秀才,那真的是神童了,可对闵悉来说,三五年时间确实有点长,况且现在他也没法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闵悉说:“等盖伦船买回来了再说。”
云霁并没有反对,这是摆在他俩面前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闵悉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衣服都整理好,这种天穿袄又太热,穿单衣又太薄,又没有毛衣,得套好几层才行,层层叠叠,实在麻烦,他整好衣服,束上衣带,说:“我好了,你也上来吧,水都凉了。”
云霁提醒他:“你等会儿,我给你擦了头发再走。”
闵悉抓着一大把湿漉漉的头发,说:“我到外面去擦。”
云霁又说:“让陶兴给我拿一套换洗衣裳来。”
“在哪儿?我给你拿吧!”闵悉实在不愿意让人知道云霁和自己洗同一池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