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问的人是一个不会动脑思考,只会动嘴反驳或者赞同的人,王遥是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的。
从刚刚的两个问题可以看出,斯蒂尔虽然心境低微,但她始终有在思考。
既然她懂得思考,王遥便也希望与这样爱动脑的孩子多交流一下,为她开解一些心中的疑惑。
“你觉得这里跟基金会那边给你的感受不同吗。嗯,细节方面的差异或许有很多,不过我对基金会也不了解,所以也无法从细节处入手帮你解惑。”
斯蒂尔认真地听着王遥的回答,即便王遥说无法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急躁。
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王遥对她抱有很浓厚的善意,不知是因为王遥长得好看的缘故,还是他的语气和神态真的非常亲切。
斯蒂尔向来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觉,这种近乎于直觉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害过她。
嗯,当然,不小心伤害到别人的话,似乎也不能算作伤害她。
“但是,总体上我还是能够得到一些比较宽泛的结论的。”
王遥继续说道。
“基金会与这里的环境不同,你在这两种环境中所拥有的自由度和枷锁覆盖程度也不同,这应该就是你觉得困惑的主要原因。”
“自由度和枷锁覆盖度?”
斯蒂尔大概能够理解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觉得王遥的用词很奇怪。
“你可以把它们当成‘权力’与‘责任’。”
王遥也看出来斯蒂尔并非疑惑这两个词的含义,而是疑惑他的用词,所以便更改成了更宽泛更便于理解的用词。
“每个生命生来就以自己为中心存在于这个世界,在物理规则的束缚下,为追求生而活着。在保证存活之后,又开始为追求自己的精神满足和物质满足而活着。”
“如果将物理规则的束缚当做物质世界向众生施加的平等的限制,把这个限制当做【生】这场游戏的规则。那么每个生命在诞生之后所拥有的权力都是相同的,都是以自己为中心,无需顾虑任何事物。”
“但权力只有聚集起来才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更高的效率,达到更高的上限。所以无数生命选择将自己的一部分权力置换出去,获得更多的利益——精神方面的利益、物质方面的利益,总之都是能够满足自己的收益。”
“这种个人权力的交易就是约束,也就是行为上的限制与枷锁。人们在诞生之后的无数次博弈中,不断优化群体结构,不断优化社会模型。因此每一次朝代更迭,新建立的朝代都会将社会改造成更适合大多数人的样子。”
“但这种改造通常是短暂的,因为在中级文明以下的社会阶段,权力集中必然会导致腐败。这是权力者心境不够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所以在一个初级文明中,人们的生活或许会变得越来越好,但剥削程度始终是在不断加重的。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在起步阶段的初级文明,科技发展速度没有那么快,剥削程度加重带来的必然结果就是生活品质的下降,连生活变好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些初级文明在发展过程中,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无法保证人民抗争博弈之后的结果能够在社会中真正落实。权力或者说自由所换来的利益无法保证,套在身上的枷锁或者说责任却在层层加码。”
“人们付出的越来越多,得到的却越来越少。这种权责不对等的扭曲现象,便是不同文明之间人感觉到的别扭的差异。”
“君子之国的子民,不会忍受自己在小人之国当牛马。小人之国的子民,在君子之国行小人之举被人指责还不明所以。”
“存在这种难以沟通的差异,完全是因为两种环境中的普通人所习惯的权责不对等程度不同所导致的。”
王遥说完摸了摸斯蒂尔的头,斯蒂尔没有反抗,仰头回应道。
“权责不对等程度相差不多的情况也有,不是吗?”
“当然有,两种环境的权责不对等情况区别不大也是存在的。但通常他们兑换的权力和承担的责任会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才会引起交流者、入乡者的不适。”
“有的人被迫拿隐私换便利,有的人主动拿隐私换钱。同一种权力交换的利益不同的情况也是存在的,文化差异越大的地方,这种权力置换的差异越大。”
斯蒂尔听到王遥举的这个地球上非常常见的例子,首先想到的却是自己。
她在基金会的时候就是被迫用隐私换取便利,在这里,她可以用隐私换取利益。
当然,她也可以不用隐私换取利益,没有人强迫她。
没有人强迫。
意思是在隐私这方面,她现在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