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念从导航中找到母亲所说的纪念公墓,计算了下距离,她翻身下床。
走出校门,搭上了公交车。
附近的站点只有这一辆车可以直达终点站——纪念公墓。
一个小时的车程,她下了车。
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雏菊,拿起手机地图,按照路线找到了公墓。
她登记了信息,抬脚往园区走。
一排排整齐的墓碑若隐若现在绿化中,寒风在空中呼啸而过,给本就凄冷的墓园中增了更重的霜凉。
迈过一层层台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展现在不远处。
他端正的立在那里,黑色大衣显现出庄重与沉稳。
她狠狠的一怔,没想到会在墓园遇上齐珩?
认真再看看背影,他的背影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她脑海中,眼里闪现过千百次。
她不可能看错。
她走向那个背影,出声呼唤:
“齐师兄?”
他盯着前面墓碑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眼中划过淡淡的惊讶。
“你?”
从他身上,能闻见淡淡的木质檀香味。
程思念微笑:
“我帮我爸来祭奠朋友。”
她的视线看向了齐珩面前的墓碑,墓碑前放着一束洁白无瑕,芬芳扑鼻的百合。
视线往上,等看清墓碑上刻的字时,她愣住了…..
一行字被深深的刻在碑上,犹如陷进身体里的骨骼,赫然展示着:
父,齐钰贤。
母,区婉茹。
脑子里母亲的某句话像是炸开的烟雾,弥漫在大脑中。
“师兄是……”
她怎么也笑不出来,目光在齐珩身上与墓碑上游走。
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和善的微笑,仿佛每处五官都能捕捉到齐珩身上的影子。
“今天我父母忌日。”
他浅浅挂上一个笑容,直接明了的讲出来。
这虽然与程思念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但看见他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还是感觉到震惊。
“父母?”
她哑口无言,眼神复杂的看着齐珩平静的脸。
她从未听说过,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对啊,他们十二年前遭遇飞机坠亡,没能活下来。”
他垂下眼眸,语气淡淡,蹲下身去,轻柔的抚去落在碑前的落叶。
与母亲说的一样,他就是那个这夫妻两人遗留在世上的遗孤。
齐钰贤,齐珩……
她早该想到的……
“你不是要帮你爸爸看朋友么?”
他用余光扫到杵在原地的程思念,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程思念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咬了咬下唇,温声道:
“我没想到,我爸爸的朋友会是你爸爸……”
齐珩顿时明白,站起身来笑道:
“这么巧么?”
她点点头,感觉已经不是巧不巧合的事了,如果可以,她宁愿齐钰贤不是齐珩的父亲,又或者今天没有碰到他,这样,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不知道他这么可怜……
可怜到让她的心里酸涩又难受。
十二年前,那时候的齐珩还是小孩子,她无法想象在那个年纪失去父母等同于承受着什么。
她弯下腰,将怀里抱着的雏菊轻轻的放到了百合花的旁边,注视那两张颇有年代感的复古照片:
“叔叔阿姨好。”
齐珩的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在天堂能好好的。
程思念跟他说了自己从母亲那里听来的,齐叔叔与父亲的故事。
旁边的石板椅上,他们坐成了一排。
齐珩听完她所说,也没多大感触,只是笑笑:
“我爸那时候总会出差。”
程思念看得出来,他似乎对父母的事并不感兴趣,甚至平静的出奇。
难道与父母感情不好吗?还是他将情绪按压在心底?
程思念虽想知道,但也并不合适去问,她不想揭他伤疤。
“很谢谢你爸爸,这么长时间,还记得他们,还能来看看他们。”
他将脸转了过来,认真的注视着她:
“真的很谢谢。”
程思念被看的脸颊发烫,实在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不....不用谢,齐叔叔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我们家也不会度过难关....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她支支吾吾的好不容易组成一句话。
齐珩轻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前方参差不齐的树木与阶梯,双眼有频率的眨动着,看起来似乎思绪外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控制不住的去看他,她好像发现了他的惊天大秘密。
放到平常,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看着如今高大英俊,温文尔雅的他,仿佛也在一瞬间看到了他小时候的缩影。
那个小男孩,泪眼婆娑,抱着父母的遗照嚎啕大哭。
想到这里,她皱了眉头,眼神中荡漾着淡淡的忧伤。
齐珩拉回了思绪,听空气的安静,他侧过头来,谁知就看见这样的程思念。
他表情一怔,不得不露出温柔的微笑: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程思念被逮个正着,却也不觉得窘迫,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在想,齐师兄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会不会觉得.....很难熬?”
他表情一怔,心里一颤,呆呆的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父母离世,他站在全是人的灵堂里,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会冷言冷语的指责心肠硬,白眼狼,父母离世连滴眼泪也没掉.....
后来他被当作克死父母的克星,走到哪里,都是遭人唾弃的存在。
偶尔会有人怜悯他,可他不知道是心冷了还是生病了,竟然觉得这种怜悯与可怜街边的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程思念见他不说话,才发觉是自己多嘴了。
她懊恼的咬咬嘴唇:
“对不起.....我......”
“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总是习惯性的扬起嘴角,这好像是他的标志性表情,隐藏自己的办法。
她不敢多问那时候还是孩子的他是怎么生活下去的,他去了哪里?又被安排在什么样的家庭成长至今?他会不会想在天堂的爸爸妈妈?会不会在夜晚数星星,安慰自己父母化作了空中最亮的星,在注视着他....
她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他回答她的问题:
“没什么难熬的,我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