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事啊?”
在他低头之余,她才有足够的勇气细细观摩他。
他脸上的伤依旧醒目,细碎的发遮挡了一部分,也遮挡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嗯......”
其实也不单单为这事,另一方面,她怕他背负的太多,怕这些枷锁会压垮他......
他重新挂上笑容,语气有些随意散漫:
“还在过意不去?”
这一问倒把程思念问哑然了,答是吧,未免太矫情了些,答不是吧,那刚刚由她亲口抛出的事件就完全不成立。
好在齐珩也没再纠结在这上面,他直起腰,背靠住了后背的背倚,交缠着的十根纤细手指也停止了运作,安逸的搭在了大腿处。
“明天我会去一趟丁棋住院的医院,试着跟他谈一谈。”
程思念想也没想,就觉得不靠谱。
“跟他谈?谈和解么?”
在她的认知里,丁棋已经是没品德,没人性,没修养的烂人了,跟这种人心平气和的和解,绝无可能,况且,齐珩的性子,哪里斗得过他?上次就已经吃过亏了。
他歪过头,认真又好笑的注视着她的表情,看的兴趣正浓,笑意又深了:
“你也觉得不可能?”
她斩钉截铁的点头:
“你既然都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去白费功夫?”
“没有他写下的谅解书,郑叙秋可能要吃官司。”
“那他把薇夏师姐推下楼,同样也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他认同的点头:
“公平来说,是两码事,真要告上法庭,他自然会吃亏,可我们这边,也得不到丝毫好处。”
这下是程思念变成泄气的皮球,应景的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齐珩意味深长的捕捉着浮现在她脸上的情绪,好像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乐趣,眼中那一丁点的疲惫一点点的化开。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他的声音虽轻,却又在无形中散发着厚重的安全感。
程思念看向他,俩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浓郁的暧昧气息......
他生着一对桃花眼,与其他桃花眼不同,它具有一种蛊惑性,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沉沦在里面。
感受到胸腔翻滚上来一团热流,她快速的回避了视线:
“怎......怎么处理?丁棋这种人,就像一坨病毒,神不知鬼不觉就沾到身上来了......”
他由衷发出一声轻笑:
“你从哪学来的形容词呢?”
“......”
笑容过后,他一秒认真起来:
“你还不相信我了?”
她又慌张的对上他的脸庞:
“不......”
他看着她焦急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小玩笑点到为止,柔声解释:
“我手上,已经掌握了他故意伤人的所有证据,明天我会带着去见他,以这份证据,换他一份谅解书与一场牢狱之灾。”
程思念瞳孔一缩:
“可是......可......”
一到紧急时刻,她这令人讨厌的老毛病就犯。
他耐心极好,安安静静的等她结巴完,并附上一个会说话的笑容。
“可,薇夏师姐怎么办?”
他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惊愕,只不过他微表情控制的好,只一会儿功夫,那一丁点不一样的思绪就被招牌笑容覆盖。
“要挽救这场伤人事件,不让郑叙秋坐牢,毫发无伤的出来的话,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看向郑薇夏的病房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她的一句:
“可是,薇夏师姐也是受害者......”
彻底打乱了他重建好的冷静理智的心理防线。
他何尝不知道郑薇夏是受害者,可是,他能力有限,既要让他们两个不受郑舒文的责罚,又要同时保全他们两个毫发无伤……
对他来说,进退两难,既要鱼和熊掌兼得,更是难上加难。
“那你们刚刚,是在商量这件事么?”
她最后朝病房门看了一眼,里面的郑薇夏不知道在做什么,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被不甘与委屈惹的哭起了鼻子?
“她难道也同意吗?”
她看向齐珩道。
齐珩露出浅浅的笑,也看向她,笑容的弧度灵动的动人:
“他们是姐弟。”
他看向了对面相对着空无一人的座椅,在脑里拼凑出对这姐弟俩的回忆:
“别看他们平时吵吵闹闹,谁也看谁不顺眼的样子,等一出了什么事,双方又能为了对方肝脑涂地,相互牺牲。”
程思念明白:
“郑叙秋可以为了给姐姐出气,不计后果的去把丁棋打个半死,而薇夏师姐也可以为了弟弟能相安无事而忍受所有憋屈与不甘。”
齐珩笑了笑,不知是感叹还是对她说着:
“这对姐弟感情,是不是很奇妙?”
程思念也类似,不知是感叹还是回应他:
“很可贵的感情啊,俩人性格还挺像,都是在背后默默关心维护。”
她顿了一下,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爱着,也是一种表达心意的方式吧?”
这世间,不是所有明目张胆的爱才显难得可贵,谁又知还有多少人同她一样,因为不敢明目张胆,只能藏起波涛汹涌的爱意,强压于心底迫使归于平静,但爱是本能,终会在见到所爱之人的那一刻全面崩塌,潮水般的欢喜再怎么控制,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这样小心翼翼,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爱,依然可贵,只是,太难看见了......
齐珩自然看不出她的意有所指,意味深长,他理解于片面:
“当然。”
程思念意料之中,倒不觉得失落。
她给出的爱意,藏在了他看不见的黑暗中,只照亮了她心房那一处角落,感动了自己。
——
齐珩送她回了学校。
临别前,她犹犹豫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明天去找丁棋的话,小心一点......”
她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在医院那种地方,丁棋也已经伤的起不来,难不成还能打起来?
校门口的路灯又暗了一些,却把他的笑容照的通亮:
“也不是上战场,不用担心。”
一句话,将她心里的担忧全然驱散。
没想到他的话是这样管用,任何心情情绪到了他那都能药到病除。
他眼睛里又出现了星星,比任何一颗星都要耀眼的星星:
“晚安。”
他的声线好似变了一种味道,与平时的温柔不同,多了一种不动声色的撩与深情。
也许是他替换了平时以再见为结尾的话术,才让她有了另类的感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