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站在门廊下,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男人,大喝一声:“站起来,不许跪,皇帝都没了,没人值得你跪。”
冯文抬头看了他一眼,颤巍巍爬起来,咽了口唾沫,躬身哀求着,“请常公安为我主持公道,为我妻子平反昭雪。”
这样的事情在鼓楼所还是头一遭,各办公室门前都是人挤人,四大法王已经无处可站被挤下游廊。
常威向前走了两步,既是要平反,就要堂堂皇皇,他没有避讳众人,直接开口问道:“现在鼓楼所的人民警察都在这里,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
冯文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平复着激动的心情,看了眼四周,把腰杆挺直大声道:“我叫冯文,我的妻子叫杨丹。”
“我妻子是一名会计,上月初她去储蓄所取钱准备回厂发工资,结果在半路上失踪,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公安局查了半个月判定说我妻子携款潜逃,可我深知我妻子为人,这事绝无可能。”
常威默默听完,开口问道:“你妻子当会计多久了?”
“七年,她一直是我们厂的会计。”
“她这次取了多少钱?”
“四万两千块。”
“按需要应该取多少?”
“就应该取四万两千块啊,这是我们厂工资总数。”
常威点点头没说话。
他已经看过冯文,这个人很干净。
当然,冯文没毛病,不代表他妻子杨丹也清白。
所以他才有刚才的问题。
以现在大多数单位的财务制度,一个当值七年的会计如果真的想要携款潜逃,偷拿公章把取款单多填写一两万是很简单的事情。
至于储蓄所会不会怀疑......九月刚好是一个特殊的月份,各单位都要发福利,有的是月底发,有的为了省事直接月头搭在工资里一起发,多取点钱合情合理。
如果常威是这个想要携款潜逃的会计,他一定会尽最大金额多带些钱走,没必要规规矩矩的只取一个工资额度。
当然,这也许是杨丹做事谨慎。
常威打量了冯文一眼,“你们夫妻一个月多少钱?”
“我是八级工程师,每个月工资加津贴有一百二十多块钱,我妻子也有三十多。”
派出所里一片哗然。
这个收入比张有德还高,关键人家两口子双职工。
常威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冯文身上的衬衣是的确良的,这种布料现在还需要从北边进口原材料,算是高档货,而且脚下穿的也是皮鞋,显然生活条件是很优越的。
他蹙眉道:“你们的案子现在是哪个派出所在查?”
冯文立刻答道:“我们厂直接在分局报的案。”
常威诧异道:“林队?在天津的时候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事啊?”
冯文被他问的一头雾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们分局,我和妻子都是电子厂的,我们在西城区,是西城分局查的。”
四周惊呼声响起,郭刚心里一惊,走到冯文身边喝问道:“既然是西城区的案子,你怎么跑到东城区来找常威?”
冯文哆嗦了下,慌慌张张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蹲在地上一张张铺开,面上的每一页每一篇报道派出所民警们都异常熟悉。
从青年报开始,少年见义勇为抓捕敌特,破获信徒敌特苏灿小组,革命烈士被害十年真相大白,运河杀人案一日告破,玻璃厂挽救国家十二万资产......
这是常威慢慢积攒起来的声望。
冯文摆好最后一张,又把目光转移到第一张报纸上。
那时候的常威还没有穿上警服,身上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站在阳光下,带着三分羞涩,笑的如此纯真。
冯文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常威无比虔诚,“我平时喜欢读报,常公安第一次上报纸的时候我就被你的照片和那段话吸引,所以常常收集你的报道,今天我走投无路,只能来向常公安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