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萌生的绿芽在狂风急流中仿佛无力抵挡,它们低垂着,像是被浇灭了的春色,生机与活力不复存在。
面对着无穷的压力与挑战,李景隆仅余下不足二十一位士兵守在城墙上的事实更加凸显他的无奈与无助——尽管他曾竭尽所能调兵遣将,但在洪武门前,堆积的水量仍旧在不假思索的继续增长。
假如当初城市设计将大门设定向内陆开,则恐怕此时那齐腰高的流水已经能毫无阻碍地将城门撕裂。
在他李景隆焦急万分之时,门外那些年轻学生们的情境并未因此变得更好——雨水倾盆如注,每一套代表身份学识的儒衣士子皆已被彻底湿透。
而更让他们困扰的是,在这群年轻人的队列中还有人携带着勇于**的标语。
那是织物制品,两条木杆斜倚支撑着,于空阔的空间中画下了坚定的力量符号。
现在,本来就已经被浸湿的字迹,更是因为在雨中不断地洗涤和冲击变得极其难以辨认——原本清晰的墨水线条逐渐扭曲模糊起来。
此时,原本寻找来充当标示的简易木质材料也不得不忍受着被雨水重重压迫带来的“咯吱”声响。
随着吸收了大量的雨水重量骤增,原本就不轻的**布条,现在似乎有了上百公斤般的沉重。
而在前端,四个人恭敬地捧着至圣先哲孔子先生遗灵牌位的形象则更显得悲哀。
在这狂风大雨之中,既无法让孔子神位轻易落脚尘埃,也无法保证它在风暴之中安全无虞,面对这样严峻的环境状况,他们都束手无策。
于是,原来四个共同抬行的人,现在被分成两个团队行动,两人扛起了孔子牌位,其余两人脱下自己的衣物,将其包裹在了牌位之上。
虽然这样子根本阻止不了倾盆大雨透过薄衫穿透,但他们的确表现了一点点贡献。
更可笑的是,即使条件非常艰辛,这些人仍不容许后面的帮忙介入。
邀请孔子牌位出来,本是一件极度庄重的事情,只有已步入仕途的学者们有这份权势触碰先贤。
其余人不配沾染这样的圣洁之处。
这时候,风雨稍歇之时,原本压抑下来的狂风重新掀起狂澜,且这次累积的力量甚至比最初暴风雨更为猛烈。
强而有力的风潮瞬时从地面袭向了应天府的每一处角落,毫无保留地侵入城市各个方位。
原本被暴雨压制得抬头不易的树干,此刻也转而成为狂烈的状态,乱舞的枝梢伴着已散乱的树叶,在风雨交错的日子里,肆意翻腾跳跃。
几乎就在瞬间,被雨水彻底清洗过的街道,变成了一场树叶和树枝肆意飞落的景象。
对于已纷纷进家避雨的民众来说,这场怪异的狂风带来的损害还好承受一些,无外乎哪家房瓦飘落、哪家屋顶被掀之类的问题,虽损毁严重,但仍保住家中亲人身安无恙。
对眼前的学子们而言,则是灾难性的。
特别是那些还撑起横幅的人们,在这一阵风的狂扫中,已经摇摇欲坠的竹杆,在这股额外冲击下彻底断开。
湿润沉重的布料原已相当有重量,现在吸足雨水再落地,则变得如铁棒一般坚硬。
一瞬间,队伍整体秩序崩塌,受到横幅撞击的人躺倒在地,发出的**与雨声难掩分毫。
在这段混乱的时间里,能够咬牙坚持的人也不得不开始崩溃。
他们在读书中度过多数生命的光阴浸润在儒教的智慧中,即便曾有人经历过军事磨练,回到学府后也无法完全避免沉溺于温柔的生活中。
要知道,秦淮河边,不仅有书院学府的学问圣地,还有绵延不绝的妓馆娱乐场所。
长期沉浸在温柔乡中,就算是钢铁铸就的人体,也将难以抵抗其侵蚀。
但是,学生们的乱状并未保持很长时间。
就在城墙之上的李景隆等待机会,计划派遣使者去再次谈判的瞬间。
此时,原本倒下的众多学子队伍中有几个壮士身影突然站立起身。
他们放声高呼,在学生们中间再度发表慷慨激昂的宣言之后,这些原本已陷入混乱的学生群体,在这股奇异力量的带动下再度聚合,冒着风雨又向前方的洪武门冲刺过去。
“请停下!”
当状况似乎正朝着无法挽回的势头发展之际,李景隆将他的长弓绷紧到极限,而手下预防可能发生的事件也随即对那群学生的行径作出警示。
面对这直接的恐吓威胁,这群学生非但毫不惧怕,反而仿佛因目睹这一切感到激愤不已。
原先的副统领此刻再一次靠近李景隆,伸出的一只手触碰到了后者握着弓弦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