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皇位,是战乱下从北境手中夺回来的,谢绥称帝,姚琦玉便顺理成章是新朝的皇后。
谢绥先前本就夺了前朝皇后,现在又毫无征兆地强行废后,废后圣旨一下,朝中势必又会引起动乱。
姚琦玉正是捏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笃定谢绥不敢下这道废后旨意。
可她没想到,谢绥根本不顾及这些。
“天下骂名又如何?史书污点又如何?姚琦玉,朕告诉你,朕敢废后,就不怕担此骂名!”
皇后脸色难看起来。
整个人像是被人死死按在了冰冷的河水中。
无法呼吸,浑身冰凉。
谢绥侧过身,一眼不再看她。
“废后圣旨今晚传入中宫,姚琦玉,你既不配为人,那朕便成全你!”
姚琦玉腿弯一软。
险些跌倒在地。
最后一刻。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临珩,声音平静地对谢绥说:
“父皇,朝中近来铲除了太多人,宫中不宜再见血,让母亲,以废后的身份,离宫移居太庙,为国祈福吧。”
谢绥勉强压了压怒气,好一会儿,才道:
“罪妇姚氏,以戴罪之身禁于太庙,此生不得出!”
说罢,他甩袖离去。
从头至尾,未再看姚琦玉一眼。
姚琦玉下颌咬紧,手掌死死攥着。
她看向谢临珩,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还未开口,就听到他说:
“母亲,您给了我一条命,今日,我还您一条命,便算是报了您的生育之恩。”
生育之恩……
姚琦玉默念着这几个字。
他平静垂目,“望母亲,好自为之。”
说罢,他最后看她一眼。
转身进了霁芳宫。
那一眼,没有怨恨,没有期许,没有留恋,甚至没有半点情绪。
就仿佛在看,今后再无关系的陌生人。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姚琦玉站在雨里,仰头望天。
雨滴落在眼中,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母亲……
这个称呼,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谢绥称帝以后,谢临珩喊她,素来是母后。
姚琦玉垂下眼,推开秋华的搀扶,摇摇晃晃地走进逐渐增大的雨幕中,脑海中,这些年的一幕幕,一一浮现。
她的婚姻是不幸的。
同样,谢临珩的出生,也是不幸的。
世间的每个女子,都希望有段美好的姻缘,世间每个孩子,都渴望有个健康快乐的幼年。
可她没有婚后的美满。
谢临珩也没有康健的幼年。
他的出生,代表的,是她婚姻的不幸,是她不得夫君宠爱的难堪,更是那段貌合神离的腐败婚姻的内幕。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印象中,她因算计而生下的这个孩子,并不是所有时候,都是这种无波无澜沉冷寡淡的眼神的。
在谢临珩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那么短暂的一点岁月,他每每看见她时,会跟其他所有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眼中充满着光亮与期待。
他也跟其他的幼孩一样,渴望母爱,渴望母亲的怀抱,渴望母亲的陪伴。
所以那段时间,她每每靠近他,他都很高兴。
会对她笑,会伸手让她抱。
可她不需要他亲近她,她也不需要,他依赖她。
他是她争宠的手段,在她心里,这个靠着对夫君下药怀上的孩子,只是她争宠、博取夫君宠爱的工具而已。
她只需要他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将谢绥引来她的院子就够了。
可他不。
他偏偏不爱哭。
不爱哭没关系,她将他打哭就行。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掐他拧他,哪怕后来用鞭子抽他,他也不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