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下了一场大雨,水洗一般的城市格外清新。
高考前一天晚上,跟爷爷奶奶通完电话,他们九点钟就躺在床上了。
大概是有些紧张的缘故,唐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有点失眠。
起身把明早要带的文具检查三遍,又把边炀的也检查了好几遍。
两个考试透明袋里,分别装着各自的准考证、圆规、直角尺三角尺、橡皮、两只黑色签字笔以及2b自动铅笔,另外还有两瓶矿泉水。
唐雨仔仔细细的检查完,又把签字笔拿出来在草稿纸上划了划,确定没问题,才蹑手蹑脚的躺回床上去。
哪怕动作再轻,隔着一扇方格玻璃的少年还是听到动静了。
“睡不着?”
他手臂枕在脑后,嗓音有些低。
唐雨窝在被子里“嗯”了一声,“有点紧张。”
前两天校长和年级主任都找过她,说她是现在最有潜力拿到省状元的学生,只要正常发挥就好。
可她要的不只是省状元。
“要不要我给你念民法?”
他半开玩笑。
唐雨轻轻摇头,“那本书我已经会背了,现在在看经济法和行政法。”
隔着一扇模糊玻璃,边炀偏头瞧她,“厉害啊唐小雨。”
他笑,“不过以后就要喊唐大律师了哦。”
唐雨跟着笑完,平躺着看天花板,轻轻吐气,“边炀,你还记得我那只录音笔吗。”
“记得。”边炀垂了垂眼睫。
秦明裕跟他说过。
唐雨说,“听说每年省台都会采访省前三名,而且是直播,我要在那个时候公开这些录音。”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
每当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蜷缩在被子里,一遍一遍的听那些录音。
反复告诉自己,她要到拿到省状元。
她要在镜头前告诉所有人她经历过什么。
“我很早之前就打听过,孟诗蕊会在高考后举办成年礼,你说,我也送她一份大礼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平静,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边炀没有说话,心脏无法控制的抽痛。
唐雨紧紧咬着唇,颤抖的声音继续,“其实我是个特别记仇的人,那些我受过的暴力,还有许昕妍的腿……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她从来都没觉得伤害别人是在犯错,也从来没有认真检讨过,甚至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同学,也是这样被她欺负着,仅仅是因为她看不过去,而我们却没有任何对抗她的力量。”
无论是报警,还是上报老师,最后归咎为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对她进行了无关痛痒的教导,根本奈何不了她。
孟诗蕊依旧仗势欺人,而他们依旧水深火热。
闷在心头的痛恨压得她颤抖,唐雨闭了闭眼,“只是我很幸运,我有你,边炀,如果不是你,每次我的反抗,只会换来她更疯狂的报复,甚至我不一定能走到现在……”
她的无助痛苦,她的无力挣扎,她的无数次哀求……在孟诗蕊眼里却是如玩具般有趣。
录音笔里的158,是她经历的冰山一角。
是他们把她对未来的期待和幻想,变成了如深渊里的寒夜,刺骨、冰冷、看不到一丝光亮。
没有任何人能感同身受,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她所经历的一切。
更没有人能替她原谅这一切,甚至包括唐雨自己。
所以这些……不能算了。
久久的,她没听到边炀的声音。
她的惶恐在黑夜中放大,眼睛蓄了泪,唐雨在被子里的身躯轻轻颤栗。
直到他嗓音沙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