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我只是觉得,他跟你一样,一样的不服管教。”
“我可不是。”
“是吗?好像除了夫人,也就只有完颜璟的话你会听吧?”
“那你是看错了,他的话,我也不听。”
“你好像很得意啊。”
“有吗?”洛清芷明媚一笑,接着起身,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个荷包,转头回来佯装不在意的扔给宫远徵。
宫远徵双手一接,有些迷茫的问道:“给我的?”
“嗯。”
“怎么想起给我荷包了?”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给你?”
宫远徵心里有猜测却不说,他也是要面子的:“不知道。”
洛清芷笑他嘴硬,解释道:“前几日呢,我看执刃身上挂了个新的荷包,听说他天天去徵宫和角宫晃悠。上官姐姐气不过他总是炫耀云姐姐做给他的荷包,便给尚角哥哥也绣了一个,对吧?”
“是啊,我哥最近身上确实多了一个荷包,绣的好像还是杜鹃花。”
“前几日议事的时候,我看你总是无意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荷包看。我想着既然他们都有,总不能单你一个人没有,做这东西又不麻烦,索性,我也给你绣了一个。”
宫远徵微笑着抚摸着那荷包上的栀子花,轻声道:“谢谢。”
“客气什么,是我发觉的晚了,害你白白看了他们的这么多日,从今日起,你也有了,不必再羡慕他们的。”
洛清芷见他一直盯着那荷包上的栀子花解释道:“我看你的里衣上大多绣的是昙花,本来也想按照那个给你绣一个的。但,那花样子我画了半天总觉得差些什么,难得神韵,又不想让你凑合,想来想去还是画了栀子,我画它还是在行的,你别嫌弃,我女红学的不精,只能做到这样了。”
宫远徵忙解释道:“没有,这很好,只要是你做的都好。”两人相视而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宫子羽在门外看热闹的开口,就连宫尚角都是一脸八卦的表情。
两人太过投入,陷入了自己的氛围里,连他们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洛清芷敛起笑意,换上客套的微笑:“没什么,执刃大人怎么来了?”
宫远徵起身给两人让出位置,自己坐到洛清芷身边。宫子羽眼疾手快从宫远徵手里拿走荷包,惹得他对着自己一阵吹胡子瞪眼。
宫子羽欣赏着宫远徵的荷包调侃道:“手艺不错啊,就是比阿云的还差了点。”
宫远徵一把夺回:“闭嘴吧。”
宫尚角忍不住偷笑,洛清芷开口反怼道:“论手艺我是比不上云姐姐,但论心意,不比任何人少。执刃大人以后得了云姐姐的东西也别四处晃悠,当心哪天不小心丢了,辜负了云姐姐的一片心意。”
宫子羽吃瘪:“行,我说不过你们俩。”
洛清芷:“执刃大人来,不会只是为了说闲话吧?”
宫尚角开口打起圆场:“前哨据点收到影卫传来的密报,后日,他们就要到旧尘山谷了。”
洛清芷和宫远徵闻声,神色一变,情绪不明。分别终究还是要来了,无论他们怎么逃避,事实总是摆在眼前,让他们无法忽视。
洛清芷低声道:“我知道了。”
宫尚角观察着两人的神情,不忍的说道:“这两日趁还在宫门,把你们要处理的事处理好,别留遗憾。”
洛清芷强扯出一抹微笑,宫子羽皱眉看了看宫远徵见他一直低头,轻叹了一声:“明日,去执刃殿,后面的事,我们要商议一下具体的细节。”
洛清芷:“好。”
宫尚角见两人情绪低落,他能够理解。洛清芷有她的路去走,有她的命要背,宫远徵虽是宫门的公子,一宫之主,但他毕竟是凡人,命运画好的行进轨迹,他无法干涉。
人定胜天这句话,大多数情况下是只是一种心理安慰,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理由。
宫尚角为了缓解两人心中的苦闷,开口道:“还有一件事,虽跟无锋无关,却跟你身边的人有些联系。”说着转眼看着洛清芷。
洛清芷疑惑的问道:“我?是谁?”
宫尚角:“平西王之子。”
“裴少禹?他怎么了?”
宫尚角解释道:“不久之前振州附近海域有苏禄国佯装渔民渔船在我朝海域捕捞,实际上是对振州附近的岛屿进行袭扰,妄图占据。据说,当地渔民发现后,自行组织渔船出海,对其进行了大规模围剿。
岭南节度使得知后,组织当地水师,以宵小之国,扰我天朝安宁之名,与当地渔民合力将其围困抓捕,捣毁渔船,人全部关进水牢,以显天朝国威。现在苏禄国主,正急着上书,请求放他们的人回去呢。”
“现在不是休渔期吗?当地渔民出海,这浪费的人力物力可不少。”
“人都站到自家眼皮上蹦跶了,岂能熟视无睹。”
“找死!还有脸来求情,要我,直接扔进海里喂鱼算了。等到捕捞期一到,打上来的鱼,肥肥胖胖的,卖个好价钱,也算他们做件好事,将来投胎不至于轮回至畜生道。”
宫尚角三人闻声,都是无奈一笑,洛清芷什么都好,就是这快意恩仇有时让人头疼,按她说的,她不高兴,那就让所有人陪葬。
洛清芷见几人不语,接着问道:“但这跟少禹有什么关系?”
宫尚角:“身为平西王之子,这事之后,他上书自请前往南海边域以兵士之职,守卫国土。”
洛清芷皱起眉头,裴少禹在她少时,两人便已相识。她对他的印象一直是清风霁月但却潇洒自在的大家公子。他知礼识义,胸怀天下,但因自己父亲的原因,对做官从无兴趣。如今却因一小国的袭扰,自请前往边域,也不知是何原因。
洛清芷:“平西王怎么说?”
宫尚角:“这就不知道。但百姓都在传平西王生了一个好儿子,少年志气,未来不可限量。”
洛清芷:“陛下也同意了?”
宫尚角点头:“为国效力之心,岂能驳斥。”
洛清芷了然的点头。
原来长大后的我们真的开始了各奔东西,从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谁能想到他会这么快去守卫家国,从前月下对饮的他们,也许久没有见过一面。
今日的太阳下山特别早,最后一抹霞光也随着时间推移,被混沌的云层吞没,夜幕随之升起。
洛清芷离开宫门用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屋里。去年大雪纷飞,她从京都来到旧尘山谷,如今春暖花开,生机盎然,却要离开。
她有不舍,但又不能不舍。前几日她绣那荷包时,内心也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她怕自己留下的东西会影响他,影响到他将来的生活。宫远徵看似桀骜不驯,实则他强硬的外表下隐藏着悲凉的底色和一颗善良的心。
他其实很容易对自己相信的人袒露内心,对感情也很倔强。洛清芷如果是像秦茉那样人家的女儿,也许他们会很幸福。但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不是,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她不是洛清芷,也许她也不会遇到宫远徵。人生之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小姐,衣服拿来了。”月影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洛清芷抬头看着那一身熟悉的黑衣,此时竟生出排斥之感:“先放着吧,明日还要去执刃殿,穿不得这个。”
“小姐是不是在想徵公子?”月影试探的问道,只因洛清芷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手链。
“没有。”
“那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也说不清,月影,来。”洛清芷伸手,月影拉住她的手坐在她身边。
洛清芷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有些累了:“我们走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总跟金复吵架,他是个好人,就是嘴笨,不会说话,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姐,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哭了。”
洛清芷轻笑着闭上眼睛:“好,不说。”接着坐正身子:“帮我把那套淡粉色绣云纹带珍珠镶边的衣服拿出来吧。”
“徵公子做的那套?”
“嗯。”
“好,我去拿。”
月影很快将衣服拿了回来,宫远徵看云为衫她们穿的五颜六色,便给洛清芷也做了很多,但她甚少穿,不为别的,只是不习惯那鲜艳的颜色。
“小姐怎么想起穿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想穿一穿,也许以后再没有机会了。”洛清芷抚摸着衣服的云纹,不经意间却看见衣领处有朵朵不起眼的栀子花瓣,她微微一笑,有开心,幸福,也有一丝苦涩。
一夜寂静,残风吹落雨滴,洛清芷左右睡不着,听着窗外的雨声,裹上衣服,推开窗户,看着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
窗前,她驻足良久,不知为何,她突然转头出门,飞身上了屋顶,雨滴还在落下,落在斗篷上,然后消失不见。
洛清芷望着宫门点点灯火,看着徵宫的方向心里酸涩无比,夜深人静,她不用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泪水滑落。
往事如烟如大梦一场,梦里花团锦簇,她看见了漫天星光,火树银花,看见了星星将她环绕拥抱,她差一点就要抱到他了,可惜,天亮了,梦终究还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