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犹犹豫豫的背影,听闻我的话,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才又回到位置上坐下,开始吃起来。我坐在一旁不解地看着他,这才想起他方才让我跟他走的事,随即问道:“去哪儿?”。
程颂不语,我便没再追问。等到他吃完碗里的面条后,才又冷冷地对我说道:“你去收拾几套衣服,我收拾好厨房我们就走。”。
我像个稻草人,没有思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与程颂对视片刻,我便在他干净透彻的眼神下,毫无顾忌地回到卧室开始收拾衣物。
从家中出来,太阳分外刺眼,就连洒在身上的光也没有散发出半点温度。程颂一手拿起我的行李箱,一手拿着我们整理出来的垃圾。我则两手空空连手机也没带上,只拿着一串家门钥匙便跟在他身后。
程颂说:“我带你回我的老家。两天,两天我们就回来。”。所以,我什么也不想带,只带着昏沉的脑袋与笨重的身体便跟着他出发了。
坐上车时,程颂给程奶奶打了通电话。听他的回答,似乎在告诉程奶奶,我们回老家了。在我们离开之前,程颂带着我去超市逛了一圈,我们买了一点路上可以饱腹的食物和水果,便上路了。这一次,程颂没再干预我付钱。
一路上,程颂认真开着车,我望着窗外的风景发着呆。车内循环播放着一首首令人感到舒适轻盈的轻音乐,偶尔困了我就闭上眼休息,也没有顾及整整两天两夜之内只睡了三个小时的程颂。偶尔因车子的颠簸苏醒过来时,程颂仍旧不思疲倦地双眼注视着前方驾驶着车辆。中途,我告诉他,要是困了,我们就停下来休息;或者让我来驾驶车辆。
升大三的假期里,我在父亲的建议下,利用两个月的时间考到了驾驶证。带教师傅为此还夸过我,当然,并不是真的夸奖。首先,第一次碰车时,将车子开进花坛的我就迎来了他劈头盖脸一通骂!而后,意识到有很多知识我都并不熟悉,便拿起驾校发给的交通规则以及对车辆的解析等书看了整整一个礼拜。
程颂说,他怕自己一旦松懈下来就会睡着,那样他就没办法替我指路;所以,在我们到达一个小镇以前,这段路一直由他亲自驾驶。
阳光从我们头顶滑落至耳尖,我们最后在小镇边沿停了下来。程颂没有将车驶入小镇,而是带着我来到进入一座岛屿的入口处。此时,拦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电动闸门,旁边有一座保安亭,亭内一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生正身着保安服向我们询问来意。程颂告诉他我们是来入住的,那男生一开始只道客满,直到程颂打了一通电话,随后他才给予我们放行。我们开着车通过一连通岛屿的堤坝路段,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才来到岛屿上。
程颂将车子停在一露天停车场内,随即拿出我的行李箱,牵起我的手带我往里走。这座岛很大,建筑类似于英式建筑,白墙尖顶红瓦,仿如一处教堂。我们攀爬了两段楼梯,又走过一段冗长的大路才来到这建筑群旁。
程颂说,这里是他叔叔建的。后面是酒店,我们就住在民宿里就好。在一被绿植花卉笼罩的民宿楼外,此时,正站着一大腹便便的男子。他的年纪看起来四十出头,圆润光滑的脑袋,比寺庙内的出家人还油亮。他一见到程颂,便立即伸出右手附上笑容准备迎接我们。由于我的注意力此刻不在他身上,俩人之间客套的话我一句也未听进去,只听程颂说起:“叔,我们就住一晚,明早就走。”。
原来,程颂已是困极了;不得已只好在回老家的途中找一个地方歇歇脚。其实,他只需再坚持两个小时,我们就到了;但我们似乎都很疲倦。
那位叔叔给我们预留了二楼的一个房间。由于正值节假日,过往的游客不少,所有民宿及酒店房间早就被预定了出去,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腾出一个空房间供我们休息。来到房间后,那位叔叔邀我们一同吃晚饭,程颂考虑到我的情绪便拒绝了,他也没再勉强。
进门后,我看着面前仅有的一张大床,并未感到紧张与不适。程颂放下行李箱后,告诉我,岛上风景不错,我可以随意逛逛,随即他便在床上倒头酣睡起来。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随意处之的模样,为他盖好被子后,我便离开房间准备下楼走走。
今日,阳光明媚,气候宜人。岛上有的精心打扮后出来拍照打打卡的情侣、家庭、老年夫妇等,每到一处供休息的座椅旁,上面都坐满了人。这样一处避世小岛,倒当真是旅游佳地。来到岸边时,我看见一位西装革履,梳了大背头的年轻男士正举起相机为站在栏杆旁摆好姿势的女士拍照。女士圆挺的肚子,虽不太明显,但并不难猜那是有身孕之人;她此时右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左右捏着一支红色玫瑰,正面含笑意看着那位弓身给她拍照的男士。
当我靠近那位男士时,他突然转过头来,面对着我问道:“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吗?”。
经常画画的我,对构图很有一套看法,拍照更加不在话下。于是,我欣然同意了。
那位男士,一面向我道谢,一面朝他心爱之人走去。夕阳下,在围栏之上,我仿佛看见了三个人正幸福的相拥。橘红色的光线打在他们的肩上,就好像幸福抚摸着俩人。拍完照,将相机还给男士时,女士缓缓向我走过来,她将手中那支红色玫瑰递给了我。我犹豫不决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女士,不知该不该拒绝她将爱意传递给我的时候,女子润玉般清凉细嫩的嗓音在我面前响起:“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看起来很是哀伤,但是希望你接下来遇见的都将会是美好。这支花是刚才一个老奶奶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我双眼有些湿润地接过了女士手中的花。迎着河风与夕阳,我就那样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人相互扶持着离开的背影。这一刻,我好像所有的委屈都释怀了。虽然,亲人都不在身旁,但留在我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在以爱拥抱着我,就连此刻斜挂在山头的橘色落日都在冲我微笑!
我在试着淡去心中的忧愁,一路沿着岸边小路围绕着这座岛屿走着,而经过我身旁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在我绕过岛屿正面,来到另一侧时,我看见有一位老奶奶正拿着花蓝子坐在椅子旁,奶奶手中的花和我手中的玫瑰花形色一致。而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位带着绅士帽,正心灵手巧地将花篮里五颜六色的花卉们都编织成一个小花环的耄耋老者。奶奶抱着花篮,像是抱着自己最珍爱的物品一样,满含深情地凝望着认真编织的老爷爷。
我站在一旁,也静静地看着老爷爷编织花环。我想看的是他编好之后,出现在老奶奶脸上的笑容。然而,当爷爷编好花环,为奶奶戴上时,奶奶却对那花环不甚满意。她嘟起嘴,怪老爷爷将花环的颜色编织得如此艳丽,让她看起来与花环充满了违和感。老爷爷没有吭声,只是将她手中的花篮拿过来,随即又挑选了些淡雅的颜色继续编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