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纸片上,有一角花瓣的图案,正是百花宫的族徽。
夜幕降临,百花宫门口灯明如昼,各色琉璃栩栩如生,丝竹袅袅,活色生香。
中央台上,舞伎身姿袅娜,绫罗薄纱,达官贵客各有佳人作陪,饮酒作乐,声色犬马。杨采薇混入其中,发现一间挂满服饰的屋子,是歌伎们换装的地方。
一名歌伎催促:“包房里来了贵客,我们抓紧过去!”
杨采薇趁场面混乱,悄悄溜进房间,再出来时,已是薄纱轻掩,手持琵琶,与其他歌伎看不出区别。
她跟在队伍后面,穿过蜿蜒长廊,来到一间豪华大房门口。窗纸上画着铜萝花的图案,勾勒细腻。
歌伎鱼贯而入,隔着纱帘,杨采薇望见一人潇洒地倚在榻上,正是潘樾。
丝竹弦乐响起,杨采薇装模作样地做出弹奏的动作,冷眼观察。
大门开启,只见青帝风情万种,姗姗而来。
“让大人久等了,实在罪过。”
约见潘樾的,竟然是百花宫宫主。
潘樾翩然一笑:“等美人兮,甘之如饴,青姑娘何罪之有?”
“不怪天下女子都为大人倾倒,果然丰神俊逸,沂水春风。不过,大人如今对上了银雨楼的少主,以后在禾阳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哦?看来这位少主很是厉害?”
“卓澜江乃卓山巨独子,一直在京城读书,直到三年前,禾阳来了一派势力名为金水帮,他们凶残无比,处处与银雨楼抢夺生意,卓老当家因此丧命。弱冠之年的卓澜江赶了回来,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谁都没看到过,只是早晨醒来,人们发现河水变成红色,而金水帮所有的人头都挂在了城门之上。”
杨采薇听着,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只听说三年前,金水帮被银雨楼灭了,没想到都是这个少主所为。
潘樾却不以为意。
“青姑娘下帖约我,就是为了替银雨楼摇旗助威么?”
青帝魅惑一笑,说:“当然不是,是大人风华绝代,令我一见钟情,约大人深夜密会,自然是想做一些……天下女子都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青帝说着,端起酒杯,送到潘樾唇边。
潘樾波澜不惊,抬眸笑言:“百花宫宫主,虽是一介女流,却能在四大家独占一角,手下的云雀儿遍布禾阳,坐阵绡帐耳听八方,是我眼中一方枭主。我若将这种玩笑话当真,岂非看轻了你。不过,我既来此赴约,客随主便,先干为敬。”
说罢,潘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青帝看着潘樾,眼神欣赏,不再撩拨。
“大人如此爽快,那我也不再绕弯子了,我知大人与四大宗族必有一战,百花宫愿与大人结盟,助大人一臂之力。”
“你如何得知必有一战?”
“不打,那大人来禾阳岂不是白走一趟?若要建功立业,还有什么比拿下四大宗族更有声望呢。”
“听起来有理,不过……四大宗族同气连枝,百花宫此举,潘某怎知不是一出美人计?”
“一家人都难免嫌隙,更何况本就是四家呢?银雨楼只手遮天,事事霸道。济善堂的顾雍贪财好利,只要银钱给够,让他在亲爹身上扎两刀,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生死坊蔡升有勇无谋,就是个十足的莽夫。这一战,潘大人要打,而我却无意为他们陪葬。”
“青姑娘相信潘某会赢?”
“我看男人的眼光,从未出错。”
潘樾看了青帝半晌,突然一笑:“好,我答应你。”
杨采薇看在眼里,气愤心想:拉帮结派,狼狈为奸!
“不过,口说无凭,既然结盟,青姑娘是不是该表一下诚意?”
“自然,我早为大人备上了一份见面礼。”
她对潘樾俯耳低语,潘樾听完,眼底有一瞬的讶异,但很快微笑颔首。
青帝举杯:“来,祝大人在禾阳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祝百花宫鲜花着锦、辉耀禾阳。”
潘樾与其碰杯,二人举杯饮尽。
青帝心情愉悦,对领头的歌伎下令:“换一曲!”
歌伎点头称是,其他人却齐刷刷看向杨采薇,仿佛在等她弹前奏,杨采薇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潘樾的目光透过纱帘,望向杨采薇,幽深不知其意。
青帝不悦:“扫了大人的兴,还不下去领罚。”
杨采薇点头,抱起琵琶就要退下,却被潘樾打断。
“等等。”
潘樾起身,缓缓走到杨采薇面前,说:“曲有误,周郎顾,看来这位姑娘对潘某有意,今晚,便跟我走吧。”
杨采薇一愣,青帝意会,微笑颔首:“恭送大人。”
“告辞。”
青帝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丫鬟芸儿走到她身边,问:“姐姐,他便是你选中的人吗?”
“或可一搏。也许,我的夙愿,他能够完成。”
马车里,杨采薇与潘樾面对面坐着,默默摘掉面纱,尴尬一笑。
潘樾戏谑:“你不是要离我远一点吗?跟我过来干嘛?”
杨采薇扯开话题:“大人深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这一招内部瓦解真厉害,看来禾阳离海清河晏之日不远了。”
“少拍马屁。”
“大人别误会,我以为大人是要查坠楼案,所以才会跟来。若事先知道大人是佳人有约,我绝不会来打扰。”
“你要查案还是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上官兰把你留在禾阳,我就得护你周全,若你再四处乱闯,恐怕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明白,多谢大人仗义相助。”
两人不再说话,马车行驶在暗夜之中,唯有月光清幽,树叶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