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是无辜的,案件另有真相,但如果认为自己无辜,为什么不说出他知道的,却要让县衙查个清楚?对了,你是怎么查到这个案子的?”
“青帝给的消息。”
“青帝?”杨采薇大感意外,“她到底是敌是友,会不会故意用这个诡案来误导你?”
“也有这个可能。”
杨采薇琢磨片刻,说道:“此案的关键在于如何杀人。沈慈一介书生,怎么做到让陈赋等人目盲,又是怎么让他们失掉魂魄,自己跳崖呢?”
“一上来便抓住要害,果然还得是你。”
杨采薇听到潘樾的赞赏,有些不习惯,说:“你是在嘲讽我吗?”
“我是真心的。”
“大人既然愿意告知水波纹线索,又何必事事找茬。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只是冲着查案,每日工作完,我会立马离开县衙,绝不叨扰。”
“我没这个意思……”
“大人赶我走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说我是累赘,要我滚远一点,别来沾你的边,还说我拖累你查案的进度,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潘樾大惊:“我几时说过这些话?”
“你虽然没说这些话,但你就是个意思。”
说着,杨采薇低头又看卷宗,潘越百口莫辩,无奈扶额。
潘樾心里叫苦,这都是以前自己冷漠态度的报应……他看着杨采薇的脸,转念一想,只要你还活生生在我面前,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采薇看卷宗,一抬眼,看到潘樾莫名其妙的笑容,不禁觉得诡异。
这人怎么回事?查个勾魂案,自己也中邪了?
*
县衙院子里,杨采薇边走边思索。
整个案子的起因是山林闹鬼,沈慈失踪。神鬼之说自是无稽之谈,看来还得从源头开始梳理。
忽然,她听到潘樾大声吩咐阿泽。
“备车,去新郑书院。”
“通知上官小姐吗?”
潘樾一边说话,一边瞥了一眼杨采薇的方向,嘴里却说:“算了,天色也不早了,她大概急着回曦园吧,就别叫她了。”
潘樾上了马车,从容等待,杨采薇果然赶了过来,钻上了马车。
“要去一起去。”
潘樾暗自偷笑,但见杨采薇看他,旋即正色。
马车里,潘樾和杨采薇相对而坐,杨采薇看着窗外,潘樾看着杨采薇。
“在曦园住得惯吗?”潘樾问道。
“吃得好睡得好,不必听人使唤,不用被人教训,悠闲自在,舒服得很。”
潘樾又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前几日你和卓少主去了码头?”
“嗯,遇到点麻烦。”
潘樾松一口气,脱口而出:“挺好。”
杨采薇不禁皱眉:“我遇到麻烦,你这么高兴?”
“我是说……麻烦解决了,你又能回来查案,挺好。”
杨采薇看着潘樾,越来越狐疑。
“潘樾,是不是我坐在车里,你很不自在?干嘛一直没话找话?”
“不过是许久未见,关心一下你。”
“我们昨天才见过。”
潘樾尴尬笑笑,杨采薇无语。
阿泽驾着马车上山,来到新郑书院门口。建筑清雅,似是僻静之地。
“县令潘大人到!”
潘樾和杨采薇下车,大门打开,陈掌院带着数名书童出来迎接,看起来儒雅端方。
陈掌院行礼:“不知潘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掌院多礼了,本官也是听说新郑书院钟灵毓秀人才辈出,是禾阳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所以今日特来走访,染染书香文气。”
“大人垂顾,乃新郑的荣幸,里面请。”
一行人走进书院,见里面古朴雅致,院中仆役,见到潘樾,无不躬身行礼,衣着干净大方,仪态从容。
潘樾感叹:“没想到新郑书院,连仆役都风度不凡。”
陈掌院谦虚道:“大人谬赞了,他们都是这里的老人儿,耳濡目染,所谓送花之人,手亦留香。”
众人走进学堂,几十个书生正在诵读诗书,一个个目不斜视,专心朗读。
“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拊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
潘樾观察着书生,只见他们一个个坐得笔直,面色严肃,动作却像被规定一般的统一,有些不自然。
潘樾和杨采薇都感觉到异样,对视一眼。
潘樾到处看着,架子上摆着一摞一摞的策论文章。
陈掌院说:“大人,这都是我们学院的书生做的文章,还请大人品鉴一二。”
潘樾拿起一份来看,说:“字字珠玉,坐璧玑驰,新郑书院果然不凡。”
门口,一个书生经过,潘樾朝杨采薇抬了抬下巴,意思让她上前问话,杨采薇会意,点了点头。
潘樾将陈掌院拉到一边,问道:“我刚看这篇文章颇有意趣,不知是哪位书生所写?”
趁陈掌院解答的功夫,杨采薇赶紧上前,假装好奇地向书生攀谈。
“哎,我听说你们这里出过一桩鬼火勾魂案,我想问一下,你跟那个沈慈熟悉吗?”
书生一听到沈慈二字,面色突变,摇头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说罢便飞快走了,杨采薇疑惑不解。
陈掌院带着二人继续参观,经过一个房间,只见房间窗口垂着黑布,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潘樾问:“这间房间为何白日挂着黑布?”
陈掌院回答:“这是……小儿的房间。”
“我听过令公子的事,实在是让人遗憾。”
陈掌院叹了口气,说:“我儿目盲之后,神志模糊,还趋光而行,为了安全起见,只能挡住日光。”
“我听说嫌犯是一名书生,就关在县衙的大牢里,却不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做到这些?”
陈掌院听闻,脸上浮现郁愤之色。
“身为儒生,不语怪力乱神,他怎么做到我不知,但赋儿嘴里声声念着他的名字,不是他还能是谁?可怜赋儿生不如死,为了能让赋儿有一条活路,我一有时间就去牢狱,哀求那凶手,求他放赋儿一条生路,可那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杨采薇看陈掌院,见他哀伤难过,可能因为教养之故,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和言语。
潘樾又问:“可否进去一看?”
“请。”
大家推门而进,只见门窗都挂上了黑色的布幔,房内像一个暗室一般,没有光亮。
床上也挂着一个帷幔,陈掌院带着二人来到床边,拉开帷幔,见床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他双目紧闭,脑袋从一侧耷拉下来,口角流涎,不知是生是死。
陈掌院慈爱地拿起床边的帕子。给陈赋擦了擦嘴角的涎水。
杨采薇靠近检查,陈掌院不解地看向潘樾。
潘樾道:“上官小姐对巫蛊之术有所研究,让她看看也好。”
“有劳了。”
杨采薇伸手试探,感到他脉搏微弱。然后扒开陈赋眼皮,双目发白,确实目盲。
这时,杨采薇在他耳旁,发现有尸虫在爬。
奇怪,人还活着,为什么会有尸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