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有些按捺不住,正欲现身劝慰,却忽听见一个声音匆匆喊道:“依依不要!”又见一个人影从一旁小道上跑了出来,连声说道:“依依,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我才该死。我只求你,莫要寻短见。”
慕容乾!黛玉有些惊讶。此人的青灰身影朴实无华,虽是和那邪气狂傲的慕容坤生着同一副相貌,气质却是截然不同,故而黛玉一看便知。
“你,你还在乎我的死活么?”她凄然道。
“我,我在乎。”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
“你既然在乎,为何又不愿和我成亲?”池水上,又添
几道涟漪。
“我——”一阵沉默。
她咬牙,恨恨地看着他:“你竟愿意替他敬贺亲友,却不想当那真正的新郎么?”
他躲开她的目光:“依依——你不懂。”
“到底是为什么?”
“我……”
“你怎知我不会懂,你不说,我怎会明白!”她忽然抓住他的双臂,“你倒是说明白啊!难道,难道,定要我死了,你才肯说么?”
“依依,你别吓我,我求你,求你别轻生,好么?”他双膝一屈,登时跪在她面前。
不光王依依吓了一跳,黛玉亦是看得发怔,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只见王依依拉起他道:“你何必这样?”
他平和的目色内有着隐也隐不住的自卑:“我不值得,你这样待我。”
“如今,竟说不值得。”她怒极反笑,却面有戚戚之色,眼睛直直盯着他,直看到他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她一眼。
“当初,又是谁,说着-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低叹一声。
她仍是盯着他看,终于,她恨恨的目光渐渐软下来,却忽然问道:“你可记得,我们当初见面时的模样?”
“那日,我在河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把竹笛,却只是把玩。那是我白日看它精致小巧,忍不住买的,却不会吹笛。直到遇见了你。你素衣飞扬,立于船上。船缓缓靠近,你下船时,看见了我。你问我为何坐在河边,我说我在看落日余晖,不觉已晚。你却坐下来,和我谈了一回落日,见我手中握着那把竹笛,便又谈论起笛乐。那夜,你吹了一曲《蒹葭》。”
缠绵的笛声从他指间流出,古老的词调道尽了爱慕: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一刻,她竟莫名地心里发慌,不敢直视他温和的眼睛。
回忆总是美好又醉人的。她清丽的脸上浮现出朦胧动人的光辉,水杏一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幸福之色。
“若我们永远都像当初见面时那样,该多好……”只见她垂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地滴落在胸口,她的绸衫不吸水,泪珠便顺着那衫面滚落下去。
他胸口一热,眼眶也是一红,张了张口想要安慰,话到嘴边却变了样:“依依,你好生跟着他吧。他,也是喜欢你的。”
她慢慢抬起头来,月光照着她含着泪水的眼睛,宛如两颗水晶,只是那两颗水晶因回忆显出的光辉,在听到他的话后随即又黯淡了,她已无力生他的气,只幽幽说道:“你真这么想么?”
“我,我欠了他许多。”他嘴唇发颤,不得不说道。
“告诉我,他为何那么恨你?”她颤声问道。
“是不是恨,我不知道。但是,若非我的软弱无能,又怎会让我们处处受人欺凌?而你——”他却停住不说了。但是她已全然明白,他不会对慕容坤怎样,只因,那是他的至亲弟弟。
“那我,便是你们推来让去的物件么?”她哀哀问道,却已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