阱口的黛玉对她喊道:“快上来吧。要救他,也不必亲自去的。”
她却又看到他额上刺目的血红,那里被尖利的石块撞破了一个口子,仍在不住渗血。
若再耽搁下去,他真的会死了。
忽然间心里升起一股决意,她摒弃了一切的怨愤和恐惧,将绳子在他腰间打了一个活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是为后世积德,并非为了他。她这样想着。
默默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男子,她转身顺着绳子往阱口爬去。
黛玉伸手拉她上了最后一步,两人顺势坐在草地上。黛玉深呼一口气,看着王依依道:“幸而有惊无险。”
王依依却有些怔怔的模样,自望着那阱口出神。不远树上掉落下一个松果,正巧打在地上的石块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将那出神的女子惊了一下,方回过神来。
“拉他上来?”黛玉不确定地问道。她竟有些不懂这女孩儿的心思了。那陷阱内的男子,算来,应可说是她的仇人吧。仇人落难,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却见她肯定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握住那绳子,对黛玉道:“还请林姑娘相助。”
黛玉见她如此,便也伸手握紧了绳子。两人一齐用力,将那昏迷的男子缓缓从那阱内拉出。
无知无觉的男子,简直如同一块巨石,只见那绳子颤颤巍巍,一寸一寸,极为缓慢地往阱口移动。
“早知如此,真该去学些功夫才是。”黛玉精疲力竭,双手刺痛时,忽然想道。
待将那男子救上来时,已是日落西山。两个女子手足皆软,只坐在地上重重喘气。王依依稍稍歇了一会,便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别走得太近了。”黛玉连忙提醒,“还有,别解绳子。”
王依依向她点点头,走到男子身侧,见他头上的伤口仍隐隐有血丝渗出,遂撕破衣衫下摆为他包扎。
黛玉不禁失笑,这样的情形,自己和宝玉,不也经历过么?如今竟好似情景重现一般。这陷阱,倒不像是捕猎野兽的,倒是掉人进去更多些。看那男子仰面躺在地上,脸上已无一丝戾气,竟是纯净得像个孩童,让人很难将他和那嚣张跋扈的“无常二少”联系起来。
一钩新月从树梢间升了上来,白净如刚炼过的银子。
透过枝叶往上望去,那苍穹并非漆黑之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方。月色轻柔,泻下银辉,虽说皎洁美丽,但身处这漆黑一团的树林里,听闻四周莫名的动静,两个女子心内都不禁升起些寒意。
只见那躺在树下的男子,突然间打了一个激灵,霎时睁开双眼。
两人本就在警惕之中,惊愕之下连忙起身往一旁跑去。却听他启口叫道:“依依?”
见他这般称呼自己,王依依停住脚步回头,微微蹙眉却没反驳。
“原来是你!”他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叹息松了口气,紧接着神色又诧异起来,四处看了看,问道,“依依,我怎在这里?我们不是相约在青水河么?这是哪里的林子?”又仰头望了望天,看见天上的月,忙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你——”王依依瞪大杏目,惊愕莫名,“你怎不记得了?”又喃喃道:“难道摔坏了脑子么?”
他摇头失笑:“怎会摔坏脑子?”忽觉不对劲,抬手摸了摸额头,突然的疼痛和头上的布带让他更是愕然,不由怔怔问道,“我的头——这——依依,发生了何事?”
王依依的震惊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到底是她糊涂了,还是他在耍弄她?她求救般地看向身边站立的黛玉,却见她亦是一脸惊诧之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苦笑不语,心内想道:“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失忆,不然怎会记得王依依?看他的神情,亦不像在戏耍别人,因为,王依依已十分清楚那追她的人乃是慕容坤,他若是忽发奇想想骗她,根本是可笑至极。
那么,他——到底是谁?
慕容乾,还是,慕容坤?
他已缓缓坐了起来,发现王依依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讶然问道:“这位是?”
“是林姑娘,救了你。”王依依道,小脸仍写满惊诧。
“多谢林姑娘相救。”他冲黛玉拱手谢道,又苦笑一声,“只是,我怎什么也想不起来?竟不知我为何受的伤。”
黛玉冷然看着,观察他的脸色是否有做戏之态。然而他神色如常,目色平和,看不出一点做作。那不是慕容坤的眼神。他的狂傲锐利,全然不见。
“你——真的想不起来?”王依依试探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他苦笑道。
“那——你究竟是谁?”她声音微微发颤。
“我是慕容大哥啊。”他神色有些奇怪,站起身来,朝王依依走去。
“你别过来!”王依依一面退一面大喊,她已是心乱如麻了,面前的人,比邪气的慕容坤更让人心惊胆寒。
“依依,你——”他有些迷惑她的反应,又急于安慰,遂朝前急急走了几步,却忽然发觉自己腰间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系了一根草绳。
“这——”他神情更是困惑不已。
黛玉脊背一僵,所有的关于幻觉的假想彻底被打翻!
慕容乾,慕容坤,他们有着相同的相貌,不同是只是那天差地别的性子。
慕容坤一到夜里便早早安歇,而慕容乾,在白日里总是不知所踪。难道说——如果这便是谜底,那也太过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