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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吸血鬼路易斯故事的结束(二)(1 / 2)

一只苍蝇落在婴儿的额头上,我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用两根手指把它压死,扔到地上。孩子不再哭了。它正用异常湛蓝的眼睛望着我,深蓝色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因为热而闪闪发光,嘴角挂着微笑,那微笑越来越灿烂,像火焰一般。

我从未给如此年幼、如此无辜的生命带来死亡,我抱着孩子,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悲伤,甚至比在皇家街时更加强烈。我轻轻地摇晃着孩子,把年轻吸血鬼的椅子拉到壁炉边,坐了下来。

“‘别说话……没事的。’我对莱斯特说,他满怀感激地跌坐在椅子里,伸出双手抚摸着我外套的翻领。

“‘但我见到你太高兴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着,眼泪汪汪。‘我一直梦到你来……来……’他说。然后他皱起眉头,似乎感觉到一种他说不清楚的疼痛,那精美的伤疤图案又瞬间显现出来。

他把目光移开,手举到耳边,好像是想捂住耳朵,抵御某种可怕的声音。‘我没有……’他开口说道;然后他摇了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想要聚焦。‘我不是有意让他们那么做的,路易斯……我是说圣地亚哥……就是那个人,你知道的,他没告诉我他们的计划。’

“‘都过去了,莱斯特。’我说。

“‘是的,是的,’他用力地点头。‘过去了。她本不该……哎呀,路易斯,你知道……’他摇着头,声音似乎有力了一些,努力让声音多了一点共鸣。

‘她本不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路易斯。’他用拳头捶打着自己凹陷的胸膛,又轻轻地说了一遍‘我们’。

“她。在那一刻,她似乎从未存在过。她就像是一个不合逻辑、奇异的梦,对我来说太珍贵、太私人了,以至于我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而且已经过去太久了。我看着他。我盯着他。努力去想,是的,我们三个在一起。

“‘别怕我,莱斯特,’我说,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不会伤害你。’

“‘你回到我身边了,路易斯,’他用那又细又尖的声音低语。‘你又回到我身边了,路易斯,不是吗?’他又咬了咬嘴唇,绝望地看着我。

“‘不,莱斯特。’我摇了摇头。他一下子慌了神,又开始做这个手势,然后又做那个手势,最后双手捂着脸,痛苦地抽搐起来。另一个吸血鬼一直在冷冷地打量着我,问道:

“‘你……你回到他身边了吗?’

“‘不,当然没有。’我回答。他冷笑了一下,似乎这正如他所料,一切又都归他了,然后他走到了门廊上。我能听到他就在附近等着。

“‘我只是想见见你,莱斯特,’我说。但莱斯特似乎没听见我的话。别的什么东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凝视着远方,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在耳边晃悠。

然后我也听到了。是警笛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他紧闭双眼抵御着,手指捂住耳朵。声音越来越大,从市中心沿着街道传来。‘莱斯特!’我对着他喊,盖过了婴儿因为警笛声而产生的同样恐惧的哭声。

但他的痛苦让我无法接近。他嘴唇向后咧着,露出牙齿,痛苦地扭曲着脸。‘莱斯特,只是警笛声!’我愚蠢地对他说。然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我,紧紧抱住我,而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弯下腰,把头压在我胸口,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感到疼痛。房间里充满了警笛闪烁的红光,然后声音渐渐远去。

“‘路易斯,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他含着泪咆哮着。‘帮帮我,路易斯,陪着我。’

“‘但你为什么害怕?’我问。‘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当我低头看着他,看到他的金发压在我的外套上,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他,那个高大、威严的绅士,披着飘动的黑色披风,头向后仰着,他那圆润、完美的嗓音唱着我们刚刚听完的歌剧那轻快的曲调。

他的手杖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敲打着鹅卵石,他那明亮的大眼睛吸引了站在旁边着迷的年轻女子,以至于当歌声在他唇边消逝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就在那一刻,当他的目光与她相遇的那一刻,所有的邪恶似乎都在那阵愉悦的红晕中消失了,那种仅仅是活着的激情。

“这就是那次介入的代价吗?一种因变化而震惊的敏感,因恐惧而萎缩?我静静地想着所有我可能对他说的话,我可能怎样提醒他他是不朽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注定他要这样退缩,而且他周围都是不可避免的死亡的明显迹象。但我没有说这些,而且我知道我不会说。

“似乎房间里的寂静又涌回我们周围,就像黑暗的大海,被警笛声赶走了。苍蝇在一只腐烂的老鼠尸体上成群飞舞,孩子安静地抬头看着我,仿佛我的眼睛是闪亮的小玩意,他那有酒窝的小手握住了我悬在他那小小的花瓣般的嘴边的手指。

“莱斯特站起来,挺直身子,但只是弯腰溜回椅子里。‘你不会陪着我,’他叹了口气。但接着他把目光移开,似乎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他说。‘那天晚上我在皇家街回家,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他剧烈地颤抖着,闭上眼睛,喉咙似乎收缩了。仿佛我当时打他的那些拳头现在才落下来。他茫然地直视前方,舌头舔着嘴唇,声音低沉,几乎恢复了正常。‘我在你之后去了巴黎……’

“‘你想告诉我什么?’我问。‘你想谈什么?’

“我清楚地记得他在吸血鬼剧院里那疯狂的坚持。我已经很多年没想过这件事了。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而且我意识到,现在提起这件事,我非常不情愿。

“但他只是对我笑了笑,一个平淡、近乎歉意的微笑。然后摇了摇头。我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一种柔和、模糊的绝望。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可否认的解脱。

“‘但你会留下!’他坚持说。

“‘不,’我回答。

“‘我也不留!’外面黑暗中的那个年轻吸血鬼说。他在敞开的窗户旁站了一会儿,看着我们。莱斯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羞怯地把目光移开,他的下嘴唇似乎变厚了,颤抖着。

‘关上,关上,’他说,朝窗户挥了挥手。然后他呜咽起来,用手捂住嘴,低下头哭了起来。

“年轻的吸血鬼走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在人行道上快速离去,听到铁门沉重的叮当声。只剩下我和莱斯特,他在哭。他似乎哭了很久才停下来,在这期间我只是看着他。

我在想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在回忆那些我以为已经完全忘记的事情。然后我又意识到那种强烈的、无法承受的悲伤,就是我看到我们在皇家街住过的地方时感受到的那种悲伤。

只是,在我看来,这悲伤不是为莱斯特,不是为那个曾经住在那里聪明、快乐的吸血鬼。这似乎是为别的什么东西而悲伤,某种超越莱斯特的东西,只是包括他,并且是我曾经失去、爱过或知道的所有事情那巨大、可怕的悲伤的一部分。

在那一刻,我似乎身处一个不同的地方,一个不同的时间。这个不同的地方和时间是非常真实的,那是一个房间,里面的昆虫像这里一样嗡嗡叫着,空气闷热、弥漫着死亡和春天的香气。

我快要了解那个地方,了解随之而来的可怕的痛苦,一种如此可怕的痛苦,以至于我的思维避开了它,说,不,别带我回到那个地方——突然它退去了,现在我又和莱斯特在这里。

我惊讶地看到自己的一滴眼泪落在孩子的脸上。我看到它在孩子的脸颊上闪闪发光,看到孩子的脸颊因为微笑而变得胖乎乎的。一定是看到了眼泪中的光芒。

“我把手放在脸上,擦去了确实存在的眼泪,惊讶地看着它们。

“‘但是路易斯……’莱斯特用他那双痛苦的大眼睛和光滑、不老的脸抬头看着我。‘但你会回来……你会来看我……路易斯?’他说。

“我转身离开了他,听着他在我身后叫喊,静静地离开了那所房子。当我走到街上,回头看时,我看到他在窗户边徘徊,好像不敢出去。我意识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过了,然后我突然想到,也许他再也不会出去了。

“我回到那个吸血鬼带走孩子的小房子,把孩子放回了摇篮里。”

“没过多久,我就告诉阿尔芒我见过莱斯特了。也许是一个月后,我不确定。时间对我来说当时没什么意义,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但对阿尔芒来说意义重大。他很惊讶我之前没有提起过。

“那天晚上我们在城外散步,城市让位于奥杜邦公园,堤坝是一个荒芜的、长满草的斜坡,一直延伸到堆满漂流木的泥泞海滩,通向拍打着岸边的河水。

对岸是工业和河边公司非常昏暗的灯光,绿色或红色的小点在远处闪烁,像星星一样。月亮照亮了宽阔、湍急的水流在两岸之间快速流淌;就连这里的夏日酷热也消失了,凉爽的微风吹过河面,轻轻吹起了我们坐着的那棵扭曲的橡树上垂着的苔藓。

我拔着草,尝了尝,尽管味道苦涩、不自然。这个动作似乎很自然。我几乎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离开新奥尔良了。但是,当你可以永生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又算什么呢?永远不再离开新奥尔良?‘再’似乎是一个人类的词汇。

“‘但你难道没有一点复仇的欲望吗?’阿尔芒问。他躺在我旁边的草地上,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眼睛盯着我。

“‘为什么?’我平静地问。我像往常一样希望,他不在这儿,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昏暗的月光下,独自面对着这条强大而清凉的河流。‘他已经得到了最完美的报复。他正在死去,死于僵化,死于恐惧。

他的头脑无法接受这个时代。没有像你在巴黎曾经向我描述的那种吸血鬼死亡时的宁静和优雅。我觉得他的死就像这个世纪的人类常常那样笨拙、怪诞……死于衰老。’

“‘但你……你有什么感觉?’他坚持轻声问道。我被这个问题中个人化的特质打动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对方说话了。

然后我强烈地感觉到他,他是一个独立的存在,那个有着笔直的赤褐色头发和大大的、有时忧郁的眼睛的冷静、沉着的生物,他的眼睛似乎常常只看到自己的想法。今晚它们闪烁着不寻常的暗淡火光。

“‘没什么感觉。’我回答。

“‘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回答没有。我真切地记得那种悲伤。仿佛那悲伤并没有突然离开我,而是一直就在我身边,盘旋着,说着,‘来吧。’但我不会把这些告诉阿尔芒,不会透露这些。

而且我有一种最奇怪的感觉,感觉到他需要我告诉他这些……这些,或者其他什么……一种奇怪的、类似于对活人的鲜血的需求。

“‘但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任何让你重新感到旧日仇恨的事情……’他喃喃地说。就在这时,我敏锐地意识到他是多么苦恼。

“‘怎么了,阿尔芒?你为什么这么问?’我说。

“但他这时在陡峭的堤坝上躺了回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似乎都在看星星。星星让我想起了一些太具体的东西,那艘载着克劳迪娅和我去欧洲的船,还有那些在海上的夜晚,似乎星星都落到了海浪里。

“‘我以为他可能会告诉你一些关于巴黎的事情……’阿尔芒说。

“‘关于巴黎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想让克劳迪娅死?’我问。又是克劳迪娅;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克劳迪娅在桌子上摊开单人纸牌游戏,桌子随着船的晃动而晃动,灯笼在钩子上嘎吱作响,黑色的舷窗里满是星星。

她低着头,手指停在耳边,好像要松开几缕头发。而我有一种最令人不安的感觉:在我的记忆中,她会从那局单人纸牌游戏中抬起头来,而她的眼窝将是空的。

“‘你本可以告诉我任何关于巴黎的事情,阿尔芒,’我说。‘很久以前。那都没关系。’

“‘甚至是我……?眼里极度的痛苦。似乎他的眼睛太大了,太大了,衬托得他那白皙的脸庞太憔悴了。

“是你杀了她?是你把她逼到那个院子里并把她锁在那里的?”我问。我笑了。“别跟我说这些年来你一直为此感到痛苦,你不会的。”

然后他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手放在胸口,好像我给了他沉重、突然的一击。

“你不能让我相信你在乎这件事,”我冷冷地对他说。我望向水面,那种感觉又向我袭来……我希望自己一个人呆着。过了一会儿,我知道我会站起来自己离开。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先离开我的话。因为实际上我愿意留在那里。那是一个安静、隐蔽的地方。

“你什么都不在乎……”他说。然后他慢慢坐起来,转向我,于是我又能看到他眼中那暗淡的火光。“我以为你至少会在乎的。我以为如果你再见到他,你会重新燃起旧日的激情,旧日的愤怒。

我以为如果你见到他……如果你回到这个地方,你内心的某些东西会复苏,会活跃起来。”

“‘说我会复活?’我轻声说。我感觉到自己说话时话语中冰冷的金属般的坚硬,那种语调,那种控制。仿佛我全身冰冷,由金属构成,而他突然变得脆弱;脆弱,实际上,他已经脆弱了很长时间。

“‘是的!’他喊道。‘是的,复活!’然后他似乎很困惑,确实很困惑。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刻,他低下头,仿佛被打败了。而他感受到失败的方式,他那光滑白皙的脸上瞬间反映出的那种神情,让我想起了我曾见过的另一个以同样方式被打败的人。

令我惊讶的是,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在那种神态中看到克劳迪娅的脸;克劳迪娅,她站在圣加百利酒店房间的床边,恳求我把玛德琳变成我们中的一员。

同样无助的表情,那种似乎发自内心的失败,以至于其他一切都被遗忘了。然后,他像克劳迪娅一样,似乎振作起来,拉起了一些力量储备。但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我要死了!’

“而我,看着他,听着他,在上帝之下唯一听到他说话的生物,完全知道这是真的,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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