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这才看清,那中年男子出手颇有章法,根本不是寻常村民会有的身手。
脑中念头飞快转起,微眯起眼睛,起初她以为这人只是想劫走她的玉簪子,现在看来,是他从这簪子上看出了什么?
这簪子的样式确实独特,也只有那个时期才会有的风格。
难道,他也知道古滇国遗迹?
恍神间,那人竟打向段若湛的面门,同时又手握着烧火棍击向他的下肢!
程诺心中一凛,人已飞出,一招“大智擒拿手”提着那中年男子的后颈,狠力把他摔在地上。
那人剧痛之下,却是一惊。
万没料到这弱不禁风,看起来就是街头流浪儿的小伙子,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功夫!
但他还是挺身而起,挥棒砸来,却被程诺轻飘飘躲过,抢在他身后,左肘后挺,撞向他的腰间。
他只觉疾风掠过,连忙向右一跃,但却又被程诺飞起右足,踢在他的手臂处,烧火棍应声而落,而那人更是惨呼一声,怕是手臂已断。
这“轻飘飞足“乃是程诺师父李学显的绝招之一,程诺苦练数日才学会,轻巧迅捷,甚是了得。
一旁的段若湛也是无比惊喜,忍不住叫好称赞:“好!小兄弟好身手!“
程诺朝他微微一笑,脸上红云又起,那中年男人趁机拔腿就跑,身形闪动,已是奔出数里。
程诺拍拍手,却也不追。
段若湛看她衣衫破烂,似是无家可归之人,心中一动,邀她去家中做客。
程诺本想到大理城中添置些行头,就回中原——也不是非要到城中才能置办,她心中实是有一人难以放下。
她知两人之间,隔着千重万重阻碍,可还是不由的跟着过去了。
段府。
程诺在若湛的房间里梳洗一番,段若湛拿了一件新衣交给她,自己去了外间等着。
这是段若湛的寝殿!
程诺没有动那些衣物,打量着他的房间。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鎏金地面,床侧是四扇雕饰竹叶兰花的紫檀木大屏风,另一侧是两米左右的多宝阁,里边摆放着一对镶金嵌玉如意,翡翠佛陀,掐丝珐琅缠枝梅花纹耳炉,黄杨根雕,若干本珍贵经书。
她小时家中优渥,父亲也极爱收藏,家中装饰也亦不俗,可与这段王府公子殿内一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她轻叹一声,段若湛拥有的岂止是一个身份。
而她两手空空,即便回到中原,相隔十几年,不知还否能寻到家人,她能说走就走,毫无顾忌,可段若湛呢?
一个人,是不是背负的越多,越不会自由?
拥有的东西,总要用失去的去偿,她耳中犹出现七年前,段王爷恶狠狠责骂若湛的声音:“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这么做,枉为段家男儿!”
当初她年幼弱小,被段王爷的责骂和毒打所震撼,不敢再见、不敢拖累段若湛,可如今她突然又升起一股子豪迈之情:
若是我武功高强,又有富可敌国的财富,那段王爷是不是就会对我刮目相看,甚至……甚至……
“若湛哥哥!”耳际一声娇柔脆响之声,如歌如沐,夹带着喜悦幸福之情。
“静月,你来啦!你今日不是要参加宫中盛宴吗?“段若湛的声音也是温柔之极,熟络又亲切的询问。
“那些宴席你又不是不知,无聊至极!还不如来找若湛哥哥你呢,你看看我带了什么,宴席上有一道珍珠乳鸽,用龙眼和肥美小乳鸽相煮,甜香不腻,快来尝尝。“
程诺听着他们亲热无间的话,想着他们定是平时就这般甜蜜幸福,心头如针扎一般痛了一下。
她仍记着那人,那人的心中却早已没了一丝她的影子?
“……何言弟,你可是换好了?“
段若湛问她的名字,她想了想,对他说叫“何言。”
她收回思绪,快速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洗净污秽,程诺白皙清秀的脸庞显了出来,束身浅白长衫,精致的眉宇英气十足,一双眼更是灵动无双,但此时却似乎蕴着些许忧愁。
段若湛眼前似是一亮,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可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个小兄弟,长相竟隐隐有程诺的影子,可他知,怎么可能呢?
当年曾齐对他说,在城外不远的荒地上找到一具少年尸首,穿着小喇嘛的僧衣,脸被野狗咬的血肉模糊,但看身高体型,特别是手腕处的标记,定是程诺无异了。
当时他得知这个消息时,生生害了一场大病,几天不愿和人说一句话。
眼前这个潇洒异常的年轻人,他的双眼生得和程诺哪般相像。
但也仅仅是一晃神间,段若湛又面淡如水,向两人介绍。
“静月,这是我去郊外办事归来时偶遇的何言兄弟,他身手了得,救我一命,来家中做客。
“何言兄弟,这是静月郡主。”
这是程诺头一回正式见到静月郡主。
第一次见时她未施粉黛,穿着睡衣睡裤,程诺只在窗户小缝中遥遥瞧见,第二次是五年前,看的是她的侧影。
这次见面,却不由的心凉一半。
静月郡主穿了一袭水绿色织绣连烟锦裙,整个人清雅高贵,光彩明媚,发髻上簪着缠丝点翠金步摇闪闪明晃,映着白嫩透亮的肌肤莹然圣光,细若杨柳的眉毛下,是笑意盈盈的一双圆圆大眼,朱唇上扬。
端得是一个天真活泼的美貌女子。
程诺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苦涩,生活的苦难从未曾接近过她——身世优渥,顺遂平和的人,都是这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