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春再次进山是在农历五月,离她上次进山过了整整两个月。
这两个月,西河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村里那位擅长裁衣服的李阿婆得了消渴病,中风昏迷不醒。
李阿婆早年守寡,独女李金珠招赘,但那赘婿一朝认祖归宗,便抛下丈母娘和一双妻女,自个进城享福去了。
那李金珠也是个痴的,彼时腹中有了身孕,便想着生出一个男娃来叫那负心汉回心转意。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了男娃,没了性命。
可怜李阿婆这个大善人一辈子做善事,却早年丧夫,中年丧子。
临到老年,清福没享到,反要为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劳心劳力。
李阿婆一家在西河村的亲戚不多,能舍得掏钱送李阿婆看病的更少。
闻溪春犹豫再三,可想到李阿婆每年都会用多余的布料为自己免费缝一件单衣,她最终还是把李阿婆送进县城的医馆,交了诊治费。
治了一个多月,砸了五两银子,李阿婆却还是没能救活。
李阿婆死了,死在五月的第一天。
她枯瘦如柴的手搭在闻溪春粗粝有劲的手上,“溪春,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过给你多做了一件单衣,你便能这般牵挂着我这个老婆子。”
“老婆子谢谢你,老婆子快死了,可我的两个孙儿还小。可怜他们娘死爹靠不住,也没个好亲戚,老婆子舔着脸求你,在我死后,替我多照拂他们一点。”
闻溪春望着病床上那张混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欠你一点恩。”
李阿婆苦笑道,“溪春,你就当养了两只小狗,让他们活着就好。”
良久,久到李阿婆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她终于看到闻溪春点头。
闻溪春不喜欢办丧事,这太麻烦了。
在她看来,人都死了,埋进土里就够费事了,何苦再做那些多余且无用的事情?
但别人似乎都不是这样想。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丧事席面的饭菜味道似乎还不错,品类也很丰盛。
不过一想到这桌席面是拿自己的积蓄操办的,闻溪春便欣慰不了一点。
她不喜欢小孩子,好在那两个小孩子似乎也不喜欢她。
于是,闻溪春给两个小孩留了一点粮食和腊肉,之后便再次进山。
这次进山,闻溪春不仅标记野兽出没较多的地点,还会留意哪些果树的野果比较甜。
因此,她走的比上一次进山要慢一点。
不过,这一路她的收获颇丰。
五月正是动物繁衍交配的时节,但这个时节巨雷、狂风、暴雨频发。
闻溪春这次还没来得及在山上野炊,就淋成了落汤鸡。
她不敢再逗留,山间多雨,土质本就疏松,若是走的慢了,陷进泥土摔倒都是小事,就怕遇上山洪。
只是,当闻溪春站在桥上,回望深山,还是不免遗憾。
这一次,她竟连见她一面都不能成功。
不知为何,闻溪春本能地笃定她的稻草熊一定是雌性。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又令闻溪春坦然接受。
次日雨停,闻溪春先赶到镇上将猎物卖了,又买了一斤糖霜,花了她六十文钱。
须知一斗米才五文钱,这一斤糖霜的钱可以买一百五十斤的大米。
在姜国,农民每户年收入约1800文钱,一年能省下1000文即一两银子的人家,完全称得上一句持家有道。
闻溪春这十年断断续续攒了五十两白银,她挣的多,虽然吃的多,但在吃食上并不讲究,不会刻意追求美食,这才能攒下这笔丰厚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