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土气、身体瘦削的阿星,毫无目的毫无打算的,跟随着扛着大包小包的打工者,弯腰低头下了面包车。这是哪个城市,他并不是很关心,妈妈讲过让阿星去历练,既然只是去历练,选择去人迹罕至的蛮荒处,还是熙熙攘攘的陌生城市,那就顺其其然吧。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日难,在家吃穿住用都不用担心,出门在外哪一项都是用度开支,阿星出门并没有带多少“孔方兄”。
阿星前两年毕业后,出去寻找过工作,也四处碰过壁,有的是缺乏胆量,有的是没有坚持的韧劲,都没有多长久。工作没有着落吧,钱更是没有攒下超过一万,和生活的关系基本上是月清月结,这大概就是流行的“月光族”。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比如妈妈生病住院,如果不是伯妈之前有少量积蓄,伯姐的每月工资支撑着,恐怕医院都是住不起的。对妈妈的离开,阿星的心中是浓浓的亏欠和自责。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伯和姐姐增添麻烦了,他们在妈妈的住院治疗上,背负了太多太多阿星不知的重担……我希望今后的自己,不再给任何人增添任何的负担,历尽酸甜苦辣,完成人生修炼,最后坦然离开!”阿星踯躅在城市街头,茫然不知何往,但他坚决地给自己下了一道命令。
挎着仅有的黑色背包,轻装出门的阿星,心头有一丝凄然:这次算是真正的无家可归者了吗?曾几何时,阿星觉得街头流浪的乞丐,都是因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才会沦落为无家可归者,如今,他也成为了其中一员。阿星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妈妈离世让他失去了庇护停靠的港湾,是因为不想再增加毫无意义的因果羁绊。
生存的基本问题,紧迫的是吃与喝,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喝水才能让身体代谢运行,不紧迫的是穿和住,穿衣防寒保暖才能不感冒生病,抗风避雨的住处是睡眠恢复精神的保证。阿星觉得自己不吃不喝一两天不是问题,捡到别人吃剩的丢弃的矿泉水啥的,那就能多支撑一些日子。背包里有几件妈妈预感时日无多给阿星备下的几件衣服,这城市白天还不太冷,也能勉力坚持下去,今天还是四处转转,找一找有没有桥洞啥的地方,晚上不睡觉的话是很难熬的。
身上还有几张毛爷爷,和妈妈的照片放在贴身的衣服里,这些物品阿星暂时是不准备拿出来的。人世间的修炼,再苦再累再难,不管你如何煎熬忍受,都是必须咬紧牙关一步步走过来的。道家常说,修炼满级才能修成金身,羽化登仙,阿星不信什么成佛成仙,阿星深信的是如果不能完成尘世修炼,满不满级不重要,妈妈托梦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她会不会格外的失望?
肚子里有了空空的感觉,嘴唇也有点发干缺水,阿星穿着农村土黄过时的衣服,在都市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可他现在不在乎了,他在乎的人在另外一个世界。阿星的眼睛尝试着去观察,观察什么呢?他在观察他现在紧迫需要的几样东西,商铺门口有没有要扔掉的储物袋或者厚衣物,路边、树根、垃圾桶旁、花坛沿上有没有市民没有吃完喝完的食物和水及饮料。偏僻的角落,总有什么桥洞隧道啥的可以睡上一觉,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睡觉不能睡得太沉,防止被不法之人抢夺或者侵害。
这么打算着,这么观察着,阿星迷茫无助的内心竟然稍微安定了一些。身为贫苦家庭的孩子,阿星见过了太多的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又遭顶头风的鲜活例子,自己如今一人独自出来流浪,一定要防备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会对流浪者心怀恶意施加侵害的心理扭曲的坏蛋分子。阿星之前听到过,一个女流浪者被迷倒轮番侮辱的事情,让他学着正视人心险恶,懂得保护自己是门必修课。
阿星很幸运,也许是妈妈在天堂佑护着着他,他今天捡到一个蛇皮袋子,和塞在里面的一张破旧毛毯,还有半瓶人们喝剩下的矿泉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知道来源的矿泉水,那是不能轻易去喝的,因为那有里面装的可能是别人恶作剧的尿,或者别的东西。
虽然阿星今天没有碰到可以填肚子的食物,但是这也告诉他广场上要捡到食物几率不大,明天要去饭馆附近碰碰机会。找工作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碰到了,同时别人愿意要你,才能称之为工作。上过大学,学了生僻的专业,社会经验缺乏,大学生有时连出苦力的农民工也不如,至少他们养家糊口不成问题,阿星出苦力去,包工头看一眼估计就会否决掉他,因为细胳膊细腿的,累赘。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城市的路灯霓虹灯也亮起来了,万家灯火,繁华都市呀。“妈妈,你在天堂能看见这里吗?你一辈子在农村起早贪黑,操劳于土里刨食,忙于家务的油盐酱醋,何曾来过大城市看上一眼?”阿星拖着疲惫的步伐,腹中微微饥饿,带着些许困乏,心中又想起了妈妈:“我来这里历练,经历你没有经过的人生,这你应该不会不满意吧?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所以我吃点苦也是应该的,我会一路走下去的。”
阿星碰到一处桥洞,简单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判断了是否存在风险隐患,太偏僻则安全隐患大,目前他还没有防身和自保的手段,只能尽可能地远离隐患。阿星选了桥洞的边缘之处,来往的路人只要四处张望,应能看见这个位置。山洞中间位置有两个人栖息,一老一少,先来为主,阿星为了消除敌意,讨好般双手作揖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落难至此,借贵宝地住宿一宿,万望两位行个方便。”
老者盯着阿星土色灰旧的衣服,有气无力的疲惫之态,点了点头:“出门在外都是朋友,谁没有个困窘难处,理应互相帮扶,这个桥洞我们也不是要霸占,你愿意住着就先住着,我们爷俩也刚到这里没几天。”
他们携带的有被褥,地上去铺一张,身上盖一张,倒是比阿星要好上很多,阿星目前只有一张毛毯。两方见过面,打了招呼,阿星判断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就简单清理了砖石瓦砾杂草乱枝,喝上两口水,裹上毛毯枕着背包躺在了桥洞的边缘处。
城市灯火璀璨,远胜星河灿烂。阿星小时候,家里瓦房房顶破漏,雨天漏雨冬天飘雪,平常的清朗夜晚,阿星能看见一缕皎洁的月光,还能瞄到一两颗眨着眼睛的星星。那时候多好呀,有家,有妈妈。伯妈一张床,阿星一张床,妈妈睡觉浅,听见阿星在床上腾挪翻身:“阿星,怎么还不睡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不舒服,妈妈,我一会就睡了。”“听话,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小孩子得多睡觉,才能长身体。”妈妈叮嘱道。
妈妈总是无微不至关注他的儿子,唯恐阿星有哪里身体不适,担心他一直是个小不点,长大了被其他人嘲笑看不起。“妈妈,我长大了,别担心我了……”阿星喃喃自语,话没说完,身体进入了沉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