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太后仍在午休,雀翎出来见她,甫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闻得原委又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敢擅专,便要等太后醒了拿主意,但姜燕燕却面露难色,又扶着额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在有浮梦扶着。
“我先前游湖不慎落水,眼下风一吹头便疼了起来,怕是有些等不了……”
雀翎见状,忙让她先回殿请御医看看,姜燕燕从善如流,将记着各侍女要去往何处的竹简往雀翎手里一塞,立即告辞:“那这些侍女便劳烦你了,领她们去各宫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郡主,郡主等等,这些……”雀翎待要再说,转眼便被众侍女团团围住,她的话便被淹没在了一阵唧唧喳喳的说话声里。
回到寝殿,姜燕燕不由心情大好,遂命人将外殿内四周都装饰上了各色鲜花,顿觉清香扑鼻,满意地嗅了嗅,这才真应了沁香的名号。
华世安进来的时候,正见姜燕燕一袭水蓝深衣,宽袖滑落露出半臂雪肌,玉颈微倾凑在一株水粉海棠前,浓密纤长的睫毛覆在白玉无瑕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微微笑着,宛若画中人。
人比花娇花亦黯!
华世安心里撞进很多念头,最后只留下一个,撑满了他的心,这般美好的笑容,他愿用一切来守。
画中美人似有所感,突然回过头来,他心里一跳,慌忙垂下眼,耳朵根却已染上了粉色。
姜燕燕见他不敢看自己,暗自思忖,前阵子他为自己治额头伤时是不是对他太凶了,吓着他了?谁叫他总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点也不争不抢不说,连独创的凝玉露都差点被别人抢了功劳,她这不就忍不住训了他几句么。
胆子这么小,还是不要吓他了,千里马都还没怎么跑起来呢,吓坏了逃跑了可得不偿失。这么一想,她眉眼一弯,笑眯眯地招呼他为自己看诊。
“郡主无碍。”华世安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听说她落水急匆匆赶来,还以为有些严重。
姜燕燕眼珠一转,决定试试他:“我觉得我有碍,头痛畏寒,应是受了风寒,这五六七八日怕是都不宜见客了。”
华世安讶然看她,却见她托着腮笑眼弯弯,定定地看着他,让他一阵心跳如雷,连忙低头垂目不敢再看,好一番平复,终是按下了心中悸动,道:“是,郡主感染风寒,微臣这就准备些驱寒卜方。”
卜方是巫术,黎国虽兴巫卜,却没有巫灵族相助,除了安慰宽心,再无他用。姜燕燕眉梢一挑,这人看着木木的,倒还算机灵!也是,御医常见秘辛,虽能接触贵人易飞黄腾达,却也如刀口舔血,若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怕是也难生存下去。
也不知他是否会真心为自己所用,姜燕燕决定多接触多观察。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华世安都会来为她看诊,她引着他东拉西扯,宫中御医,即便是普通医士,也是有机会见到王公大臣的,对于朝堂之事,他应该知道一些。先前跟着傅女史学礼,她有心了解,傅女史却只教官位礼仪,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只滴水不漏,眼下倒是机会。
华世安倒也不忌不瞒,只是他对朝中局势所知也不甚多:朝中以相尹为尊,其下九卿分管黎国政务,另有天官宰臣分管宫内事物。黎王还值壮年,凡事亲力亲为,其有五子,除了五王子因年纪不够尚未入朝,其余四子都能在朝堂议事,只是都无实权,便连太子也不例外。太子贵为储君,却并非高枕无忧,一日没有继位便有一日变数,但黎王深忌朝官与王子们结党营私,因而明面上并看不出朝官偏向。
不过华世安虽不知多少朝中内情,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还是多少能听说些的,便都会说与姜燕燕听。
比如前两日太子误伤天官小宰中大夫魏志,又对他严刑拷问,结果将他逼死在狱中。小宰掌王宫政令及纠禁,天官中位分仅次大宰,也可谓位高权重了,却被当朝太子责杀,这等匪夷所思的暴行让本就无甚民望的太子口碑雪上加霜。
虽说在黎国王子犯法并不与庶民同罪,悠悠众口却不能放任不堵,黎王震怒,将太子禁足东宫,并撤换了掌宫中禁军及护卫的郎中令。那郎中令显然是替罪垫背的,可姜燕燕总觉得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眉梢一挑,来了兴致,问道:“新任郎中令是何人?”
“原是镇国大将军程将军的副将,尹风。”
姜燕燕秀眉一蹙,是当时接她来黎国的那位副将。郎中令位列九卿,如此青云直上怕是碰上了什么际遇。
回想初见时的场景,还想拉拢来着,眼下他似乎前途无量,可她却不知为何,直觉有些不安,不由暗叹,可别是赤夜辰一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