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格外沉重,她睡不踏实,但又醒不过来。
梦里反反复复出现了很多人,先是北澧的亲人,大姐沈月瑢掰着手指教她如何握笔,大哥沈玔让他别惹爹生气。
还有许久未见的母亲,她一如既往的漂亮,眉心上象征西凉部的银月纹被珍珠点缀,漂亮极了。尽管她是续弦,大姐跟大哥不是她亲生的,但大家都对她很好,她也在努力学习中原妇人持家的技巧。
梦里的沈将军还是南疆军营里那般,刚毅的性子说一不二,但一见母亲就笑了,老男人笑得跟黄瓜开花一样。
忽然,画面被风吹动,所有人都变成了被沐雨杀手做掉的南周官员,有年轻的,老的,还有宁死不屈的女人。
那些尸首堆积成山,血液流动成河,尸身之上,一个年轻的男人长发披肩,像疯子一样仰头大笑。他头戴明珠冠,身穿紫云氅,坐在两条残缺人腿架成的座椅上。
长发遮不住他苍白精致的脸,大氅撑不起他略显消瘦的身体,他的身上没有杀气,但那双玄中带蓝的瞳,镶着生来就有的怨。
忽然,那双瞳看向她,男人轻蔑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脖颈:“沈二,明明是你主动勾引孤的,为什么又要逃走?耍孤好玩吗?”
不可否认,这个疯癫的男人有一张该死的好看皮相,但任何沉迷其中的人都会死的很难看。
沈雪环猛然睁开眼睛,她摸向自己的脖子,触到的只是自己的皮肤。她又看向手腕,上面光洁如新,也没有那道可怖的血线。
一切都只是梦,没有刺杀,没有贺兰弋,没有太子妃,她恢复了武功已经逃出南周,再也不用面对那个疯子。
真的是这样吗?
鸡鸣声骤响,像法器击碎梦魇一样,她只觉浑身一轻,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了,这才真真切切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院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绿秋一个劲的说着:“常姑娘,你歇会吧。”
“姑娘,这个不能动!”
“哎呀,我们公子说了就要这么放着。”
沈雪环恍恍惚惚睁开眼,隔着纱窗看了一眼,原来是常绣绣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她穿好衣服出门,看到院里到处摆满了鲜花,一时愣在原地。
“谁干的?”
绿秋怕她生气,连忙过来解释:“公子放心,绿秋马上就恢复原状。”
常绣绣拿着花锄过来,挨个指给她看。
“薛公子别生气,我看你院里灰蒙蒙的,这才擅自带了些花来种。那个是月季,这个是绣球,旁边的是小兰花和海棠花,我那还有菊花、百合、紫藤树,都不算名贵,但是长起来可就好看了。”
沈雪环简直哭笑不得,这份心意她领了,但这个季节根本不是移花成活的时候,她煞费苦心来栽种,不到冬天就会枯萎。
“常姑娘来还有别的事吗?”她岔开话题,至于这些花,枯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