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卫辰老婆,就是她?那她为什么骗你啊?看来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哪。我说呢,她怎么对你,对咱娘俩这么好。这女人心机真重。问题是你不要拿假名字骗人嘛,什么人啊。”我妈把一把烂掉的韭菜扔进垃圾桶。
“她已经怀孕了。”我又说。
我妈不说话了,端着一盆韭菜走进厨房。半天才传出一句话,“那是好事情。闺女,帮妈从冰箱拿六个鸡蛋过来。”
“妈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就没放下过卫辰,可是卫辰人家现在是有家室的人,现在又有了孩子。你就是再放不下,也该放下了。啊?等咱稍微缓一缓,咱就出去自己租房子住,妈身体好一点了,也能去找个保姆啊裁缝啊什么的活儿,帮你减轻点负担。”我妈一面擀饺子皮,一面说。
我接过饺子皮,包馅儿,可馅儿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总也没办法合合适适。我妈看了我一眼,“那张皮儿不行了,给我揉进面里,给你这个。心不在焉的。”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卫辰忽然来了。他手里拎着外套,脸色不大好。“阿姨,打扰了。”
“吃饭了吗?没吃饭过来坐下一块吃。”我妈招呼卫辰坐下。“闺女,去给你哥拿副碗筷来。”
“饺子?我也好久没吃阿姨您包的饺子了。”卫辰用手拎出一个饺子吃。“额,阿姨包的饺子真好吃,还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我妈把醋蒜舀进碗里,递给卫辰,“还叫阿姨呢?叫干妈。”
卫辰接过碗,“哎,谢谢干妈。干妈,我要是想吃您做的饭了,我能随时过来蹭饭吃吗?”卫辰抬起头,用耍赖的顽皮的眼神看着我妈。
我妈用筷子敲一下他的头,“你呀你,都当爹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快吃吧。有时间把你媳妇也带来,干妈给她做点养胎的鱼汤喝。”
卫辰半天没吭声,只埋头把饺子往嘴里送,把自己嘴巴堵上了。吃完以后,卫辰也没接我妈的话茬,“干妈,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儿,我呢,最近在这附近搞个项目,我能在这蹭几天房不?我保证,就几天,最多半个月,项目一搞完我就走。”我惊诧的看一眼卫辰。
“这话说的,这是你的房子,你还需要跟我打请示啊?反正那么多卧室,你住。”我妈说。
“干妈,您这么说就把我当外人了是不,什么你的我的,咱是一家人。好,就这么说定了。”
“跟你爸和你老婆说好了吗?”我妈继续说。
卫辰点点头,“嗯。来,我帮您收碗筷,今天这碗筷我来洗,干妈您去歇着去吧。”
就这样,卫辰在这里住了下来。
几天后,我在小区附近的便利店找到了一份收银员的工作,主要是离住处近。张开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的,那天天快黑的时候,他走进来买了一包烟。在收银台前看着我,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塞给我,“佩珊,这个,你拿着。”
我抬头看看他,“这是什么东西?”我打开一看,是几万块钱,还有一张银行卡。
“这是早就应该给你的,本来离婚的时候,咱俩的财产就该给你分一半。是我那时候鬼迷心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做出那么混帐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那次,你为什么没有赴约啊?今天,你为什么又来给我这个?”
“那次是因为珍妮回来了,也带回了怀孕的肚子,她又说,我们养孩子需要不少钱,所以,我那次就没去赴约。”张开说。
“前几天,孩子又习惯性流产了,我妈去郊外拜了寺庙,求了一卦,寺庙里的僧人说,卦象显示,我家是因为缺善缘,所以一直存不到孩子。若想破卦,只有把前面的孽债了了,多结善缘。所以,回来以后,我妈让我无论如何找到你,把该给你的都给了你,再让我带我们全家认个错,希望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一家人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和珍妮都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但愿吧。你妈身体怎么样了?”张开问。
“好多了,谢谢。”
“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挺不是个东西的。佩珊,我真的觉得我挺对不起你的,对你做了那么多混帐事。我缺德啊。”
“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我真的受到惩罚了,真的。我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许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吧。其实,我发现我自己越来越后悔了。真的佩珊。”
“谢谢你,我们两个也算是了结了,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我要下班回家了,你也走吧。”
“那我走了,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张开说。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袖子上别着的“孝”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那个,你等等,你为谁带孝呢?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多嘴一问。
“我爸。”张开一说出这句话,我的脑子轰隆一声,“什么?你爸?你爸不是只是骨折了吗?怎么会突然……”我十分惊诧,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真是老天无眼,你为什么带走那么好的一位老人??
“有几天我爸感冒了,去安和医院输液,结果护士弄错了药水,把我爸给输死了。”张开恹恹的说。
“那护士咋那么糊涂啊,怎么能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呢?这是医疗事故,应该告医院,必须得让医院给一个说法。”我气呼呼的说。
“对。沛珊,这钱是你应得的,你拿着。那啥,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张开很匆忙的看了一眼墙上的表。
我在他的眼睛里略到一种我不认识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我们闹离婚的时候,在我们恩爱清浓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在他的眼睛里见过。可见,父亲的过世,对张开的打击是致命的,经这一沉痛的变故,他长大了。
是啊,从前的张开,简直就是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什么时候下葬呢?我想去送送爸。”这一声爸叫的我心疼。这两年以来,虽然眼见过许多的死亡,但每到这种时候,还是会心疼的不能自已。老爷子要走了,这最后一程,我是必须要去送的。
张开用十分温柔的眼神望着我,“爸也希望你能去送他最后一程的。”转而,这温柔又被一种冷酷和无奈所取代,他的声音也从轻柔转向生硬,“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妈跟珍妮也都会去,你们三个撞在一块,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