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江踱了两步:“赵妈妈,你今日所为本是大错特错,不可轻饶。姑且念在你是柳家的老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即刻就回转老家看屋子去吧,不必再呆在太夫人身边伺候了。”他又看了看跟随赵妈妈抄检的四个女婢,沉声说道:“找个牙郎来,将这四个胆大妄为的下人立时发卖了,速速去办。”
赵妈妈和四个女婢已是吓得软倒在地,还没回过神儿来,便被柳暮江的仆从连搀带拽地拖了下去,只远远听见赵妈妈叫了两声“家主、太夫人开恩”,便没了声息。
柳母已是脸色苍白,扶着凭几起身想要阻拦,口中唤着:“暮江,慢着。”
柳暮江疾步上前,守礼却强势地扶住柳母再度坐下:“母亲,对这等目中无人的家奴万不可心软姑息。儿子这也是为了赵妈妈好,她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今天得罪了若儿和亲家,小惩大诫即刻。若是日后将都城里的达官贵人也得罪了,不光她的性命不保,只怕我们柳家也会受牵连。”
柳母看着柳暮江意味深长的眼神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唯有阮之南不会看人脸色,仗着年轻娇俏,依然凑上前去撒娇卖痴,她想要勾住柳暮江的衣袖,却被他片叶不沾身地避开,阮之南也不恼,只嗔怪道:“表哥,你生起气来好生吓人。其实今日之事,事出有因,怪不得姨母和赵妈妈。”
柳暮江冷静地看着她:“你不过是要说,若儿的母亲乃是和离之身,若儿又亲自经营铺面,有失体面。只是这两件事,我成亲之初便知道了,若儿对我一片赤诚,从无隐瞒。更何况,若儿的父亲苏长柏的纨绔之名在都城人尽皆知,在乡里乡亲眼中,容夫人和离实是迫不得已,令人同情,绝无失德一说。再说若儿经商之事,你可知我朝自先帝以来,历年朝廷税收商税已占其中的十之七八,商贾早已不是贱民,陛下还特许之可参加科举选仕。你故步自封,因陋守旧,妄自非议他人,实在是落了下乘。”
自从阮之南长大后,柳暮江便谨守男女大防,只对她以礼相待,虽说不上亲热,但也从未曾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过她。阮之南何曾受过这个,已是呜呜地哭了起来,一面哭天抹泪,一面上前道:“表哥,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你竟如此看我?”
柳暮江后退两步,与阮之南一臂之遥,语气寡淡地说道:“表妹,今日之事原何而起,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若儿的事是我柳暮江的家事,你一个外姓旁人就莫要掺和了。你自小读书,也算是知书达理,可方才却是开口娼妓闭口下贱,满口污言秽语实在有失闺阁教养。前几日,我已去信给你父亲,说你人大心大,只怕是该给你说门亲事了,你父亲回信已给你做主应了幽州刺史家公子的提亲。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回南越,去你亲生父母身边,他们自会对你严加管教。待你学的宽厚明理之后,也好依父母之命嫁人。”
冰冷的言语如同晴天霹雳,将阮之南做了十几年的美梦劈得粉碎,她顿时哭闹起来,见柳暮江已下定了决心,便死死拽住柳母的手臂,哀求道:“姨母,我死也不离开柳家。您当初亲口许诺要将我许配给表哥的,我不要嫁给什么幽州刺史的公子。”
柳暮江皱眉道:“你双亲健在,婚事岂能由我柳家做主,真是不成体统。来人,扶表小姐回房去,收拾好行装,明日卯时启程出城,千万莫要误了时辰。”
说罢,他转身走到正堂中央,房门大开,面对院外站着的一众家仆,声如磬玉:“我柳家对家仆素来宽厚,但也绝不姑息奸佞离间之徒。今后若是再有人胆敢对少夫人言语不敬,行悖逆之事,就不再只是发卖出去这般了事了,一律严惩。”说完也不顾柳母青白不定的脸色,便回寝院寻苏若去了。
众人见就连太夫人身边第一得脸的赵妈妈都被轰出都城,回柳家守着老宅吃灰去了,皆是心惊,从此后再也不敢小瞧家里这位少夫人。毕竟,如今少夫人身后的靠山可是柳宅这位说一不二的家主——柳暮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