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他说我们可以用类似的手段控制了你,让你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我给外头的人解蛊毒。蛊毒解了,你即刻就死了,然后村民们过他们自己的日子,从前怎么过,往后还怎么过。你折腾这一出,到头来除了把自己给折腾死,也没别的成效。”
“怎么没有别的成效?”那人急了,“你不能给他们解蛊,他们都是活该的,所有因为蛊毒而死去的人,所有因为蛊毒而伤残的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你们跟我讲东秦律法,那就跟他们也算算东秦律法,你去问问那些所谓的村民,问问他们是如何将年迈的老母背到山里丢弃,如何将怀着女胎的妻子扔到水里活活溺死,如何把病重的孩子煎煮烹炸,如何为了一吊钱就把隔壁邻里一刀捅死!你去问问,问问他们是不是人,问问他们遭这些罪应不应该!”
那人一边说一边笑,一会儿坐一会儿站,有时还要在床榻上跳那么几下,却怎么都表达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白鹤染和君慕息:“你们明不明白?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我素来也没有以折磨人为乐的喜好,我为何给这一整个村子下蛊?我被那个恶妇给骗了,我收拾她一人多好,我为何要蛊了这一整个村子?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你都只是个唱戏的。”比起蛊师的急躁,白鹤染同君慕息二人却是十分淡然。白鹤染说,“即便你所言属实,那也
是官府该操心的事,你若看不下去,大可以报官,却没有动用私刑的权力。他们妄杀生是一回事,你下蛊毒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所以说到底,你还是错的。”
“那官府要是肯管,我至于自己动手?你瞧着这村子从官道上走走就到了,却不知从官道往这村子拐进来的路上尽是毒物。蚊虫且不说了,只说那蛇,都是剧毒的三角头,咬一口死一个,就是这村子里的村民来来回回,出去十个也得留在半路两个,哪家官差会愿意来?”
“是么?”白鹤染回想了一下,“我们来时也没遇着什么毒物……哦,也可能是因为我在,那些毒物都回避了。”
“你以为你是谁?”那人气得都要冒烟了,“还毒物回避,你以为你是谁?还官府,你以为这里是上都城吗?你以为普天之下所有王土的官府都跟上都城一个样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那里是京都,天子脚下,丁点大小事都可以闹大,官府不敢不管,因为很容易就心动了皇上,一旦惊动了皇上,他地方官儿就是有责任的。可是这里不同,天高皇帝远,谁出管不着,出了什么差子都能压得住。那些所谓的父母官他们只顾着自己快活,只管着眼巴前儿的那点儿事,稍微路走远了些,艰难了些,人家就不来了。”
他越说越丧气,又一屁股坐到床榻上,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也别怪人家不来,这里何止是艰难,这里是凶险,人家好不容易当了官,怎么舍得为了几个村民把命都搭进去。所以我告官无门,只能自己动手,那些杀妻弑母灭子的畜生,一个都别想活。”
“那其它人呢?”君慕息问他,“其它人为何跟着一起受罪?”
“因为他们冷漠啊!”那人说得理所当然,“他们明知道村里人都干了什么,却选择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就相当于帮凶,正是因为他们不理会,所以才助长了村子里的邪恶风气。所以虽罪不致死,却也得受点儿活罪。”
“那那位在县城求学的秀才呢?”君慕息又问,“他何罪之有?”
“那个叫锁子的?哼,那日他回来探亲,见一位年轻村民要出村去给老父亲买药,你猜他说什么?他跟那年轻人说,你父亲这么老了,又不能下地干活儿,还得每日吃药,简直是浪费银子。不如背到山里扔掉,也给自己减轻些负担。”
白鹤染同君慕息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亏她之前还对那个锁子报以同情,还替对方可惜不能再参加科举,甚至她都想过要不要帮锁子一把,重新给他生活的希望。
可如今看来,若这蛊师说得都是真的,自己的好心真是白费了。
“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为何离开桃花班,为何林寒生没有找你。”白鹤染问他,“以林寒生的为人,你既知道桃花班的秘密,他就不会留你在外头,掘地三尺也是要将你找出来的。”
“他如今哪有工夫找我,他得回罗夜去见呼元家族的人,再耽搁那个女的就活不下去了。”蛊师叹了一声,“我之所以离开他,是因为那林寒生的手伸得太长了,他若只是唱戏,若只是跟听戏的女人们勾勾搭搭也就罢了,毕竟都是自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他不该把手伸到皇宫里,不该把那个女人从皇宫里救出来。他这是要跟东秦皇族翻脸,他这是要走谋反的路,我可不敢再跟着他了,我是东秦人,我不想谋反,我不想死,你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