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又来催了,谢绎不再磨蹭,简单将头发半挽起,戴上玉簪固定,便抱着琵琶出了门。
马车已经等在青竹馆外面,小厮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好,谢绎看了一眼西边天空将要落下的夕阳,上了马车。
一路摇摇晃晃,街上人声喧闹,谢绎掀开车帘看了一会儿,默默记下路线,快到丞相府的时候才装作不经意地放下车帘。
一下车,管家就恭敬地迎了过来,对谢绎道:“谢公子,劳烦您这么晚过来,我家大人自昨夜听了公子的琵琶后便念念不忘,今日实在想听,便差人去请您了。”
“这边请。”
谢绎迈过门槛,管家在前面带路。
绕过一方假山后才看见前院,走过时鼻尖隐隐闻到一股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深嗅细闻。
前厅是会客的地方,管家却带着他径直走过,来到后院。
院中有两棵桂花树,还有夏日搭的葡萄架,石子小路径直通向连廊,飞檐恰好挨着桂花树的树梢。
桂花树下有一方石桌,桌上摆着未下完的棋盘,管家让谢绎先在外面等一等,自已前去通报。
谢绎便在院中站定,闻着萦绕于鼻尖的桂花香,微风拂过脸颊,突然觉得心情甚是明朗。
沈逸卿并未让他久候,很快便出来了,他披着白色狐裘,身着蓝色长衫,在夕阳的映照下,缓缓走出室内时,像是从幻境中走出的仙人,通身不沾一点凡俗气。
五官是恰到好处的俊朗,眉眼如画,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如平静的湖泊,遥遥望过来时,带着世人没有的淡然和洞悉一切的锐利。
如此年轻就封侯拜相之人,既能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必不是等闲之辈。
谢绎收回打量的目光,微微垂下眸子,恭敬行礼:“草民参见丞相大人。”
一只好看的手轻轻握住他作揖行礼的双手,微凉。
“不必多礼,我现在只是一个喜爱音乐的普通人罢了,你弹奏,我欣赏,仅此而已。”
谢绎轻轻抬眸,对上了一双专注含笑的眼睛。
他忙收回视线,道:“是。”
沈逸卿让人给谢绎搬了凳子,自已在石桌旁坐下了,轻捻一枚棋子,不知在思量什么。
谢绎准备好后,见他不出声,只好道:“大人想听些什么?”
“看你心意,想弹什么便弹什么吧。”
沈逸卿把棋子放到了棋盘之上。
谢绎看他神色自若,并不在乎自已,心里的紧张也就少了些,稍一思索,便开始弹奏。
他并没有看出,沈逸卿的棋子放错了。
选花魁那夜谢绎为了更有竞争力,选择了边弹边唱,那也是他私下练了无数遍的结果,可这次过来沈逸卿只说要听他弹琵琶,谢绎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白费力气。
他双唇紧闭,垂着眼,弹了一曲《壁上观》。
这首歌很适合琵琶,尤其是高潮,宿命感扑面而来,谢绎很是喜欢。
暖黄色的夕阳照在谢绎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光边,从未听过的曲调从他翻飞的手中倾泻而出。
沈逸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绎,再不看什么棋盘了。
趁着谢绎专心弹曲不看他,他的目光光明正大。
别人都说他是不染凡尘的仙人,身在官场却不沾半点凡俗气,可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才是真的仙人。
身姿绰约,神色淡然,看起来遥不可及。
与昨晚那如花似妖的惑人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内里好像有一种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