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一幕血缘亲情的温情画面,刺痛了郑高的眼眸,他一生无儿无女,甚至没有娶过妻没有成过家,所以,他从来都不曾体会到过那种血浓于心的亲情。
要是当年,要是当年如果他的小莲没有离开自己,没有被迫嫁入刘家,那么,如果是他自己和小莲最终在一起,成了一个家,那么,自己和小莲也一定会有他们的孩子吧!
他们的儿子,或是女儿,也一定会孝敬他这个老子的,对不对?
想到这里,不是一般的心酸。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从他的小莲抛弃他离开他,远嫁的那天起,他郑高,就早已经被毁了。
“娘,别哭,儿子是自愿的,为了娘,儿子就是舍出了自己这条命,也是应该的,娘生儿养儿,这么多年,这其中的不容易,没有人比儿子我更清楚,儿子无法报答娘的恩情,所以,现在儿子愿意为了保娘的安宁做任何事。何况只是舍掉自己的一只手臂而已,又不是要儿子的命!”在这一刻,刘远风已经打定主意,他愿意,是真的愿意用自己这一只手臂,去消郑高的心头之恨,去换自己亲娘的平安。
只见他已经凛然地挽起了自己的一只袖子,露出还算壮实的手臂,他庆幸自己终于像个真正的男人,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不,儿子,娘不要你这样!娘就是死也不要你这样!”秦氏哭红了眼。
她有多在乎这个儿子,以前儿子是个病秧子,她天天愁眉不展,后来儿子在儿媳的照顾下,一天天地康健起来,也一天天地精神起来,她每天都去祠堂里祭拜刘家的列祖列宗,乞求天上的神灵要一直眷顾自己的儿子,要保他康健。
这个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伤到一分一毫?不要!绝对不要!
哪怕是自己死,也不要!
“哟,看不出来啊,还真是个孝子呢?”郑高一点也没有被眼前的母子亲情所感动,他也不想自己去感触,胁迫在秦氏颈边的弯刀,还是没有收回去,他就这样笑着打趣刘远风这个晚辈。
“闭嘴,郑高,你真这么恨我吗?”秦
氏在这一刻,倒是情绪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小莲,我的小莲,你说呢?求而不得,你知道失去的滋味吗?我孤孤荡荡快一辈子了,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没有家,没有媳妇,更没有给老郑高留个可以延续香火的种,你说我这心里能不恨吗?”
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这一切又怪在我头上吗?你不成家不留后,这也是我的罪过?郑高,你真是太过份!”秦氏双目几乎能喷出火来。
突然,她又把目光转回自己儿子那边,母性的光辉在她身上自然闪现,只见她柔声安抚儿子,可问出口的,却是自己的儿媳的状况。“九儿怎样?她没有跟过来吧?”
“娘,我没让她跟出来,本来她也是要求要来的。”刘远风心里难受极了。
明明还差这么一点,就可以安稳地救下自己的娘。
“儿子做得对,九儿现在身子不方便,你千万要照顾好她,明白吗?我给我那还未出世的孙子,做了好几套的棉衣呢,不过,还有几套还差几天就能缝好,你回头交待九儿去找我的贴身侍女,侍女会拿给你们的!”
刘远风有很不祥的预感,他娘这是干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提孙儿的棉衣?
太不对劲了!
“郑高,我也恨你!”说时迟那时快,秦氏突然自己把头往前用力一伸,扭动挣扎间,郑高手中的弯刀,锋利地划破了秦氏的脖颈,有鲜红的血,慢慢流了出来,醒目而血腥。
血的鲜红,与秦氏脖颈的白,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惊了郑高的眼,也慌了刘远风这个孝子。
“小莲,你……”郑高握着弯刀的那只手,因为过度的惊吓,如今一动也不敢动分毫,他明明记得自己很小心的,杀人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所以,他一直很小心,而且他的本意,其实只是想惩罚他的小莲,想惩罚刘家,让小莲和刘家都不好过而已,他没有真正想过要通过自己的手,亲手杀死他的小莲。
可现在,小莲在他的手中,一点点没了生机。
“娘……”刘远风难以置信,自己眼前所看见的一幕,紧接着,在大量的鲜
红的血,涸涸地流了出来,染红了秦氏的衣襟,恰巧那衣襟又是素色。
秦氏痛苦地半闭上眼,来自有劲间的疼痛,那么强烈!她顿然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是她身体里的血,也是她的命。
郑高看着她虚弱惨白脸,这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惨剧,身子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他手里的弯刀,也‘嗖’的一下移开,不是他动手的,真不是他动手的!
他的手一移开,秦氏的身子,就因为虚弱无力,也因为惊吓过度,软软地往一边倒去。
刘远风那时再顾不得什么,赶紧冲上前去,快速地伸手,终于抱住了她娘的身体。
有鲜红的血,落在他的手掌上,他的眸底映着一片刺目的红。
“娘,娘,你听见儿子说话吗?娘,您快醒过来呀!您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