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陆莺莺,一个人身居深闺,因为身子的不适,只能静卧床塌之上安心养胎,说是安心,她一介妇人,本来这个时候有喜,该是和夫君最欣喜最和乐,一家也最高兴的日子,但是,她却受到了自己夫君的‘冷遇’。
连她身边的小侍女,也渐渐看不下去。
“小姐,姑爷他真是心狠,您腹中都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奴婢真替小姐不值,小姐,奴婢觉得您还是应该去找老爷夫人,老爷夫人要是出面的话,姑爷绝不敢这么置你于不顾的。”
尽管这些话,听上去有些大逆不道挑拨是非,可是,小侍女还是忍不住要说,连她这个下人都要心疼起自己家小姐。
“我警告过你多少遍,我爹娘那边,你千万不要乱说半个字,听见没有?”陆莺莺心中愁苦,但偏还要故作倔强,不想让自己娘家的爹娘知道自己真正窘迫的处境,不想让自己爹娘知道她不受自己夫君待见夫妻感情不和。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小姐您太不值了!就为了姑爷这样一个人,您为他忍了多少,可是他呢,他什么时候真正为小姐您
考虑过半分!”
陆莺莺像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想当初,这桩姻缘,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自己坚持要嫁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满以为他人穷志不穷,早晚都会有出息的,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只要自己对他好,他们小夫妻俩肯定会和和乐乐的过日子,赛过神仙的。
无奈,现实太过残酷。
门第之差,贫富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只是体现在财富上面,还有更深的无形的影响,在束缚着他们,困扰着他们,一步一步,他们居然走到了现在这种窘迫的局面。
小侍女越想越觉得自己家小姐不值,替自己家小姐抱不平。
“早知道姑爷会这样对小姐,当初的话,小姐就不该嫁姑爷这样的人,依老爷如今的权势和位置,想当初,踏破门槛,前来求亲的人,可是真不少!这其中小姐错失了多少的青年才俊,这些公子当中,随便挑一个,哪个不比姑爷强,可小姐什么人也看不上,偏偏相中了姑爷,姑爷应该荣幸之至,将小姐捧在手心珍视相待才对,可看看现在,小姐腹中怀了孩子,却还得一个人在这里冷冷清清地养胎,姑爷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在外面哪个地方花天酒地……”
当‘花天酒地’四个字一溜出嘴,侍女下意识地闭了嘴巴,她知道,她又多嘴了。
可是没办法,她就是忍不住。
陆莺莺心一抽,剧烈的疼痛起来。
花天酒地,可不是吗?谁知道沈家明现在人在何处,然后又在哪个烟花巷柳里花天酒地。
她叫这宅子里的管家,也秘密安排了些人手出去暗中查访,结果昨天回报回来的消息说,他昨天就出入过这镇中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怡红院,听说怡红院最近又新换了花魁,惹得这镇中有钱的老爷们纷纷都跑过去捧场,夜夜欢歌不断。
她刚一听说这个回报回来的消息时,差点气晕过去。
可是,她就算气晕了过去,最后自己还是会悠悠地醒过来,因为她死不了,就必须得醒过来面
对这近乎残酷的现实。
“奴婢多嘴,奴婢该死,小姐,我真是觉得您太委屈自己……”侍女一遍遍哭着解释。
这哭声,听得陆莺莺无力,听得陆莺莺头疼。
从昨天晚上开始,腹部又开始有些隐隐地作疼,难道是这腹中的孩子,也感受到了她的委屈,也知道他的亲娘,正在受着冷落为她而不平吗?
她的手,轻柔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她手心仍然感受到了阵阵暖意。
“你先出去,太吵……”她虚弱地张了张嘴。
侍女也知道自己再呆下去,难免又会让这位小主子伤心难过,便赶紧摸了把脸,低着头十分不安地退了出去。
屋内再无旁人,陆莺莺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搭放在肚子上的手,一圈一圈地抚着揉着,身上全是那种要当娘的母爱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娃儿,你真是娘的好娃儿,你一定是为娘感到不平对吗?娘其实不是一个人在坚持,娘还有你,对吗?你会一直陪着娘的,我的好娃儿!”
至于娃儿他爹,陆莺莺想,无论如何,她都还要给那个人一个机会,毕竟她肚子里的娃儿,不能还没有出生,就没了爹,还有,这个选择,是她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她不想让自己后悔,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娃儿,她也该做点什么。
桌边的汤药,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药味,每每都让她难以下咽,但是今天,她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一口气,扬起头就将那一整碗的汤药,全数灌进自己的口中,直到满嘴的苦涩,不光是嘴巴苦,最后还苦到了她的心间,平日里勉强喝这碗汤药,都还要嚼一个蜜饯的,今天她也不想再用蜜饯的甜,来掩盖这汤药的苦味。
她陆莺莺,要自己永远记住现在这一刻的苦,这一刻的委屈,这一刻的冷清,以此激励自己。
“来人呐!”她在床塌之上稍作歇息之后,就对着外面传唤道。
不多大一会儿,就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女,正是她的贴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