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一直在说赵国的坏话,青年忍不住了,上前质问道:“不是,你们真信秦国人说的?”
“这有啥不信的?秦国人报纸上说过假话吗?”
“可这次简直……”
青年想了一下,换了一个词:“简直是在乱说啊!就算想去秦国,大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可他们却是被商人买过去的,你们不觉得这当中有隐情吗?”
“而且秦赵关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父辈都和秦人有仇的人,怎么会去秦国后这么快就为秦国说话?这明显是假的啊!”
他的解释很有道理。
可这些糙汉子们哪懂得那么多?
其中几个率先说起这话题的人感觉有些丢脸,直接就不满了。
“承认别人好有那么难吗?”
“就是!首先我们是华夏族人,其次才是赵国人!”
“而且抛开秦赵关系不谈,现在秦国是在为我们这些百姓说话啊,你却在为那些害百姓的贵族官吏说话?你到底哪边的啊?”
“你不会是哪个大官家派来乱说话的人吧?”
“……”
青年张了张嘴,他还真属于小贵族……
父亲虽然是个小官,但也是邯郸中央衙门的一个小官,家族远亲还能追溯到如今的一个九卿大员家族那去。
他摇了摇头,无奈离去。
感受着身后平民们那指指点点的目光,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
虽然秦国报纸上说的一些东西是事实,这些人说的好像也是正确的……但怎么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呢?
……
“这帮愚民!”
远处,躲在马车里的赵偃看完了整个全程,不由得怒火攻心!
抛开秦赵关系不谈?
这特么能抛开吗?
你怎么不把你祖宗的坟给抛开?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国人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的写无耻内容,就是因为许多民众压根就不在乎那是不是真的。
再加上秦国的报纸发行了这么多期、写了那么多秦国的好事六国的坏事,许多还都是有据可查的真事,导致如今秦国的报纸哪怕写再离谱的事情民众都可能会信。
而且秦国人时不时就提起华夏族,忽略国别,完全就是在为日后统一提高民众认同感。
换以前,除了有学识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平头老百姓哪知道华夏族这个词?
还有帮那些人定居一事,许多人似乎完全没怀疑过。
这也能信?
秦国朝廷是大善人不成?能无条件帮助六国之人?他们就不怕老秦人伤心?
肯定是有着一堆先决条件、甚至要欠下朝廷许多债务才可能有!
如果秦国真那么好,以前为何被占领的六国之地上有那么多人逃亡?
这些事只要仔细一想就可以知道问题太多了。
可对于这些赵国百姓来说,日子都是挣扎求生,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分辩?
看多了秦国报纸,赵国朝廷的辩解又和事实一起、给了他们更大的冲击,他们已经习惯性的相信秦国人了……
曾经某位赵国老臣的预言,成真了。
秦国报纸的可信度,真的比赵国朝廷还高了。
当赵偃在城中转了一圈后气愤的骂回了王宫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找郭开应该是要商讨如何解决齐王威胁的。
“今日先不说了,相国回去歇息吧。”
赵偃没心情了,颓废的坐在王座上。
一侧的空地上,跟着看了一路好戏的李缘和嬴政相视一笑。
“政哥,你输了。”
早在发行这期报纸之前,他们两人曾经有过争论。
嬴政认为如此文章和信息绝对会起反作用,人们不仅不会信,反而会感到恶心,甚至损害到报纸已经建立起来的公信力。
李缘认为没关系,只会加深人们对秦国的信任和对本国朝廷的怀疑。
那些真正的正直人士,在六国现实和秦国的宣传下,就算看到一些虚假的内容也不会戳穿,他们只会主动来秦,因为秦国才是最能实现天下和平的国家。
痛恨秦国的人们,别说用于宣传的报纸,哪怕秦国真的统一天下了他们也不会安分,有些骨头硬的人把刀架脖子上或许都还会骂秦国。
至于百姓们,一边是挣扎的生活,一边是遥远不可知的秦国,一边是本国朝廷和贵族的腐烂现状,一边是秦人不远万里的宣传和卖过来的东西,他们会怀疑谁?
更何况报纸早就在天下百姓那建立了足够的信任度,秦国的金钱攻势和细作也早就让各国内都有了足够的内应,哪怕是睁眼说瞎话,那又如何?
这种舆论战,六国没办法抗。
能打舆论战的前提,是你真有那本事!
此时的秦国真有!
人们吃不饱饭?
可每天都能吃得上啊,人们至少不会饿死啊!
要不要去六国看下有多少冻死、饿死的?
由于秦国对煤炭相关技术的严密封锁,如今的六国依旧没办法和秦国一样对煤炭开发利用。
大规模砍柴?
你砍一个试试……
秦国是因为对科技的发展和未来有信心才敢放开柴火限制,六国有吗?
人们赋税重?
可至少交完之后人们还活得下去啊!
六国有多少人如今还处于欠着朝廷赋税的情况?又或者是已经成为了奴籍?
在六国那腐烂现实的对比下,秦国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
嬴政看了身旁的李缘一眼。
以前秦国和六国虽然也有差距,但还没到这地步;这一切只是因为李缘给秦国带来的那些技术。
李缘以为嬴政是还有些不信,甚至是对此等招数有些反感,于是便说:“政哥,我们再出去走走。”
两人来到了王宫外的城区内。
找了一会,他们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屋子后面。
居邯郸城,其实也不容易。
许多人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如果这个时候有贫困线标准的话。
屋子后面,几个小孩子正拿着一份全部由赵国文字书写的本期报纸,但却并不是看,而是放在最前方。
在一个最大的孩子的带领下,这些孩童用树枝和石头在地上写字。
这一幕让嬴政微微愣神。
“是不是很惊讶?”李缘有些感慨:“这些小孩子,他们的祖辈中或许有人死在秦国手上,或许他们的父母不信报纸,可他们却在这拿着我们的报纸练习着文字。”
“其实许多时候,宣传的意义不在于有多少人相信。”
“而是要看它的影响力有多大。”
地上的字,写得并不好看,笔画也是错误的,甚至一些字也写错了。
可这些孩子依旧在写。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学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