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穆生低哑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求恳的味道。
沉默骤至。
一片长长的静寂中,宁穆生只觉自己等的心都悬了起来,就在他差点忍不住再度开声时,话筒中才传来一个轻轻的“好”字。
就着宁穆生一声欣喜的呼气声,宁绒的声音淡淡响起:“明天早上我走不开,下午倒是可以。”
第二日下午,a市墓园。
这是宁绒第二次站到自己父亲的墓前。
被女儿宁缓如扶着一边手臂,面色黯然的宁穆生疼惜地瞧着沉默伫立在儿子墓碑前的孙女儿,她一下车就从包里取了墨镜戴上,如今眉眼全都藏在宽边墨镜之下,而面上裸出的部分直若质地细腻的上等白瓷,全然没有血肉的温软,让人瞧不出一丝一缕的端倪。他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隔着墨镜那一层茶色,隔着袅袅的香烟,墓碑上宁万承那微微含笑、周正的方脸落入宁绒的眼中,她心里涌出的竟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恨。
原来恨一个人恨得太久,恨成了习惯,哪怕那个人便是你的至亲,哪怕那个人已然往生,那份恨意也并不是说要想放下便能轻易放下的。
这些年,这副面孔就算是在脑海里偶而窜出,她也会马上将脑袋弄成电视上的一片雪,就算是做梦,她都不愿梦到。
算起来,父女俩的最后一面是八年前母亲过逝时,父亲找到美国要将她带回家,当时她心内恨意狰狞,对着他几乎咬碎了牙:“你要让我见到那个女人,我一定会杀了她!你已经欠了我我妈一条命,是不是还想再欠你儿子他妈一条命!”
话完,宁万承一张脸仿佛她亲手给断气后的母亲盖上的那条白床单。
可当时怨怒滔天的她仍不解气,赤红着眼又对父亲说了此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要再来找我!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你!”
第二天,她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