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那打板子的寺人叫王福,是奴婢的同乡。”佩兰拿来手炉置于戚夫人手中:
“事后奴婢特地找了王福质问,结果夫人你猜怎么着?那王福压根没真打,若华那丫头十有八九是给吓晕的。”佩兰说罢忍不住掩口而笑。
戚夫人抬眸看一眼佩兰:“没真打?”
佩兰笑着点头:“奴婢一开始也是不解,后来问了王福才知道,这打板子,里头的门道可多了。
要想打得看着吓人,实则不怎么伤筋骨,关键就在下手的分寸和位置。
行刑时,板子高高举起,落下时却巧妙地卸去几分力道,看似打得响亮,实则只是皮肉之苦。
而且,专门挑臀上肉多的地方招呼,避开要害,如此一来,既做足了惩戒的样子,又能保人平安。”佩兰说着轻声道:
“这般手段,也只有自己人才能使得恰到好处,在不违背皇后的意思的前提下保全若华,两全其美。”
戚夫人闻言没有说话,看着手炉中炭火明明暗暗,映照着她若有所思的面庞。
片刻后,她伸出手,轻轻拨弄着炉盖的镂空花纹:“刘长使那边怎么说?”
“被皇后罚了禁足,还未解封。”佩兰说着继续道:“听说没少被蔡长使刁难,如今反倒是长使的风头高过了美人。
整个宣华宫被蔡长使搅得乌烟瘴气,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任其呼来喝去,想那刘美人白白得了个美人的头衔,却毫无美人之实。”
“时候未到罢了。”戚夫人将青铜手炉置于漆案,炉底与案面相触,发出轻响:
“持重守静,乃可待天时之变,徐图后举。蔡长使虽有倚仗,然宫中之事,岂可尽恃外家?”
“夫人说得是,施行巫术被蔡长使揭发,人证物证具在,却只禁足一月,也是她的本事。”佩兰说着不觉看向戚夫人:
“倒是夫人,白白被禁了三个月。”
“不好吗?”戚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藏锋于鞘太久,刃亦生锈;韬光隐晦过度,锋芒难显。
示人以拙,佯愚守弱,方能于风云诡谲之际,待时而动,一剑封喉,直击要害。”
“正是!”佩兰闻言笑起来:“那个白芷,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的,没想到居然是皇后的人,夫人这招引蛇出洞实在高明。”
“真正的宿敌,岂会轻易显露锋芒?此番投石问路,不过略窥虚实罢了。”戚夫人手指轻叩漆案:
“该来的总会来,早晚而已。”
佩兰愣愣地看着戚夫人,似懂非懂。
--------------------
汉五年九月,洛阳南宫金阙玉阶之上,九重宫灯映彻星河。
刘邦为刘老太公设千秋寿宴,八荒诸侯皆奉旨而至,独颍川侯利几以";水土不服";为由推辞。
檐角青铜风铎忽起清越之音,阶下护卫执戟如林。
刘老太公端坐主位,红光满面,岁月沉淀的沉稳与此刻的喜悦相互交融。刘邦在旁侧相陪,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之风。
此时,侍从悄然上前,微微俯身,将利几以“水土不服”为由婉拒赴宴的密信呈上。
刘邦正与太公笑语交谈,接过信件的瞬间,动作陡然一滞,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但他很快恢复镇定,今日是父皇的千秋寿诞,自己贸然发作,不仅会扫了父皇的兴致,更有损皇家颜面。
想到这里,刘邦重写调整心绪,温和了眸色对刘老太公道:
“父皇,利几身子抱恙,未能前来贺寿,还请父皇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