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认真地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你害怕是因为你把它当成一种精神病症。而那些真正精神错乱的人,对于听见声音几乎没什么特别反应,他们总是会认为那是一种他们享有的某种附加特权——就像私人无线电接收或内置雷达。”卢瑟笑了笑,把手里的钢笔换成了雪茄,随意地叼在嘴里,但并没有点燃。
他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缓和一下气氛,但显然没什么效果。
“但是如果有时候……这声音听起来像我自己的呢?”伊芙不仅没被他的小玩笑逗笑,反而更加惴惴不安地抓紧了裙摆。
卢瑟夹着雪茄的手指顿了顿,“你自己的声音?这无所谓。”
“不,这有所谓!”伊芙的身体前倾得更厉害了,执着地盯着卢瑟依然自如的动作,语调近乎崩溃,“你只是不想告诉我,但这一定有问题!我——”
她带着哭音的质问突然停了下来,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缓缓低头,发出小猫似的呜咽声——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人故意放慢,卢瑟神情僵硬地看着她抬手捂住脸,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她的时候,伊芙重新抬头了。
镜头不断推进,通过高清特写,监视器外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抬头时脸上的变化——她漂亮的黑眼睛开始闪烁,皱起的眉头彻底松开,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了喜悦而纯粹的微笑。
“嗨。”她笑盈盈地坐直身体,朝卢瑟打了个招呼。
“怀特夫人,你感觉好点了吗?”卢瑟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有点古怪。
“嗯,我感觉很不错。”她往后一靠,轻轻吐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你刚刚是头痛吗?”
“不,我从来不会头痛。”女人随手摘下头上那顶款式老气的遮阳帽,肆意地往书桌上一丢,“她有头痛病,但是我没有。”
“‘她’?”
卢瑟打量着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一边解开盘好的长发,一边眼神亮亮四处张望的女人,心头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伊芙.怀特——不,她现在绝对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怀特夫人了——虽然她依然穿着那条过时的棉布裙,脸上也没有太夸张的表情,但伊芙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她脸上挂着陌生的微笑,眼波流转间自成一股风情,卢瑟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向他抛来的媚眼——而她似乎做惯了这些举动,丝毫不因他的注视而感到羞怯。
“你这地方真不错。”伊芙慵懒地捋了捋长发,打量了好几眼屋内的陈设,然后才把百无聊赖的目光落到正前方的男人身上,“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每当我想要出来的时候她就会头痛。”
“她真是一个笨蛋,对吧?”
女人笑得灿烂又张扬,手指顺着桌角一路摸上他的烟盒,很不见外地直接抽走了一根雪茄。
“突然有点想抽烟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卢瑟直愣愣地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
两个人的眼神再度在空中发生短暂的交汇。
这一次对视,卢瑟没能捕捉到一丝一毫他所熟悉的情绪:脆弱、紧张、忐忑……这些通通都没有。
那双明亮的黑眼睛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强势,一瞬间点燃了他深埋心底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