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漂浮在缸里的“人”,不对,已经不能将他称之为人了,被铁链牢牢拴住脖子,无法挣脱。
一条长长的伤口自胸口蜿蜒至小腹,发炎长脓,不断有泛黄的组织液从里面流出来。
米休动了动眼珠,跟缸里的“人”对上视线。
透过玻璃上歪歪扭扭数不清的划痕,他看到那“人”的眼睛像是干涸的海,却在与他对视时,又生出了一片潮湿。
那“人”仿佛逢春的枯木,艰难地挪动身体,干枯的掌心覆上厚厚的玻璃,灰蒙蒙的眼睛有了亮光,嘴唇一张一合,“救…”
可还没等米休看清,那个“人”却忽得开始融化了。
不只是他,包括那个破败的水缸,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高温之下的蜡油一样,变形,扭曲,流淌。
在地上结了厚厚一层油脂,最后一点点湮灭。
米休麻木地收回目光,闭上眼。
好黑。
*
“心跳正常了!”
“伤者肋骨断了好几根,不要随便挪动。”
“伤者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
“鼻血怎么止不住?这小同学干什么了?”
“……”
*
供电恢复后,哪怕已至深夜,综合楼依旧热闹非凡。
救护车,警车,巡逻车,各种各样的人在楼里穿来穿去,嘈杂鼎沸的声音被沉沉雨幕悉数压下。
二狗叼着雨伞哒哒哒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随野坐在长廊的休息椅上,半张脸都埋在衣领的画面。
留在外面被风吹的眉眼带着倦意,两条长腿交叠伸直,沾着泥点的裤边向上卷起,露出一小截脚踝。
乌黑发间藏着两抹白,揉乱的绒毛,被泛着凉意的水汽沁染得湿漉漉。
二狗敏锐地察觉到随野似乎跟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它快步跑过去,用脑袋蹭蹭他,轻声叫道:【老大?】
随野撩开眼皮子,嗓音听上去没什么精神,“来了?”
二狗担忧地看着随野,【老大,你今晚上去哪儿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随野接过雨伞,顺道把二狗挤过来的脑袋推开,站起身,“打架去了。”
【啊?打架?跟谁?】
随野撑开伞,朝综合楼那边望了一眼,而后摸着二狗的脑袋,淡淡道:
“大人的事,小狗不要多管。”
说罢,他长腿一迈,踏进雨幕。
二狗快好奇死了,迈着小碎步,围着随野打转。
【老大你别吊我胃口嘛~是谁惹你了?你快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老大老大~】
“闭嘴,不然回去你一周都不准再看电视。”
【不要啊…】
一人一狗渐行渐远,原地只剩雨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