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雄心里暗自高兴,他巴不得田佩瑜落网,如果厅里顺势挖出那个西江一号,就意味着当初凌局长、郭厅长交待的三项任务全都完成了,他的潜伏生涯也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他蹙着眉问:“站长,您确定田佩瑜已经在大陆被抓了吗?”
“不确定,但是凶多吉少。”
他又接着问:“那您确定西江一号因此暴露了吗?”
“更不确定,也没有办法确定。”
“田佩瑜看过西江一号的档案吗?知道西江一号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吗?”
“西江一号的档案保存在总部,没有局座命令谁也看不到,田佩瑜也不知道西江一号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接头暗号和给他交待的任务,还知道他现在是一个很大群众组织的二把手。哦,那张小报印刷很粗糙,照片也不是很清楚。”
“那么总部有没有规定与西江一号接头的具体时间呢?”
“没有,局座是2月18号给我交代的任务,只是说让我们借助召开广交会这个客商云集广州的好时机。”
田之雄明显舒了一口气,刘楚源眼睛一亮:“老弟有何高见?”
田之雄端着劲儿,犹犹豫豫说:“只是不知……是否妥当?”
刘楚源干脆把话说开:“老弟不要有任何顾虑,你文武双全在站里是公认的,咱们公是公私是私,虽说不能假公济私,但也不能以公犯私啊。说白了,田佩瑜捅的娄子凭什么让我们背锅呀,他们出事也不能拿我们的身家前途来陪葬啊!”
估计是让田佩瑜的事吓坏了,生怕就此断送了前程,刘楚源这段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即使田佩瑜和西江一号一起完蛋,那也要能遮就遮,能掩就掩,别耽误大家升官发财,关键在于如何能遮掩得了。
田之雄痛快说道:“站长待我如兄弟,罗某铭感五内,愿效犬马之劳。我觉得吧,这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哦,说来听听。”
“田佩瑜逾期未归,可以断定他已经出事了。这件事情上唯一的漏洞是您给田佩瑜看了那张有西江一号照片的小报。那么接下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是在与西江一号接头时被捕的,那西江一号无疑也暴露了;二是他还没来得及跟西江一号碰面就被捕了,这种情况又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供出了有西江一号这么个人,但却并不知道他是谁,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小报,有可能会暴露西江一号。
刘楚源痛心疾首悔不当初:“都怪我,多余拿那张报给他看,可当时他推三阻四不想去,我也是为了给他吃颗定心丸才给他看的呀。再说,过了二十年了,我怕西江一号容貌有很大的变化,这才拿那张小报让他跟原先的照片相对照。”
“其二、他守口如瓶,身上也并没有关于西江一号的任何只言片语,共产党也就无从知晓西江一号的存在,那么西江一号仍然安然无恙。”田之雄没理睬刘楚源的解释,接着说。
“嗯,这个我也想过。”
“田佩瑜是香港站的资深特工,与共产党有杀父之仇,我相信他不会向共党屈膝。”
刘楚源不以为然:“把希望寄托在个人的品德上,对一个情工人员来说是很危险的。”
田之雄轻轻一笑:“我说的是对局里的统一口径。”
“呃?”
“因为,田佩瑜进入大陆遭遇不测这个事无法隐瞒,也无需隐瞒,毕竟风险很大,以前派遣的人员也都无一成功嘛。所以,我们要如实向局里汇报,还要强调田佩瑜斗争经验丰富品格坚毅,不惜牺牲自己保护了西江一号。至于西江一号是否出事嘛,连我们都无从知晓西江一号是否暴露,局里又从何而知呢?”
“有道理!但是,如果西江一号暴露,情报来源势必中断,那局里还是会察觉的。”
“站长,别急呀,咱们打组合拳啊。我们再派个人去广州试探着与西江一号再接头。如果接头成功,说明西江一号安全无恙,我们继续控制使用,危机解除;如果出现状况,那只能说明西江一号早已被共党识破并叛变,田佩瑜等人反倒是被他出卖的,那么这就不关我们站的事啊,局里凭什么追究我们的责任?”
刘楚源精神一振,高兴地哈哈大笑,鼻子也不攮声攮气了:“好,好,老弟堪称足智多谋!”
“还是那句话,唯一的漏洞就是那张小报。只要审讯时没问,田佩瑜不提,那西江一号就是安全的。只要您不跟局座明说,那责任就不在您。”
“对对对!”
田之雄又问:“不过,我多问一句,那个西江一号是怎么知道我们派人去与他接头的呢?总不至于直接打电话吧。”
“当然不是。我们有个交通在轮渡上做船员,常常进出大陆,我让他到大陆后随机找个邮筒给西江一号发出一封平信,伪造成内地新华书店的一封购书通知,在信封内侧有通知他见面的密写内容。与接头人碰面后还要互对暗号验明身份。”
“哦,那您赶紧让交通给西江一号再发一封密信,同时再物色个人趁广交会还没闭幕进广州与他接头,任务只有一个,重新建立联络渠道。”
“嗯,我明天一早就办。”
其实,田之雄心里也担心田佩瑜还没接头就被抓了,连西江一号的面都没见过。如果,田佩瑜真的并不知道西江一号的真实身份,而西江一号又因田佩瑜被抓引起警觉的话,那再挖西江一号就困难重重了。因此,就假设西江一号尚未暴露,他怂恿刘楚源再派一个人去与西江一号接头,并趁刘楚源高兴,顺势弄清了站里通知西江一号见面的联络途径,这样陈处长他们就很容易从再入境者身上顺藤摸瓜抓住深藏的西江一号。
田之雄的几番话让刘楚源心情大好,感冒也仿佛好了许多,津津有味吃完了一大块牛排,用餐巾仔细擦了擦嘴,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我竟身陷迷局了,还是罗老弟提醒得对。哦,对了,要再派个人过去,你还要再搞一张广交会的请柬来,要快,广交会再有一周就该闭幕了。”
“好的,站长,您要先把名字和身份准备好,我即刻去办。”
“嗯,你也要认真把关,别露了马脚。”
“是!”
“好了,你没开车吧?吃饱喝足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田之雄上了副驾驶座,发现站长司机换成了行动组的小郑,便问:“怎么是你给站长开车?小王呢?”
小郑知道罗组长是站长的心腹,毕恭毕敬答道:“小王老婆生孩子,这几个月站长让我开车。”
“噢。”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小郑扶着方向盘的右手虎口位置有一条伤疤。“你手受伤了?”
“哦,那是旧伤了,是当年在淡水训练班时练习空手夺刃时留下的,当时感染了,就留下疤了。”
“哦。”田之雄不再说话,佯装喝多了,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一紧:那年陈伯被害,他与唯一曾经目睹凶手的哑巴笔谈时,哑巴曾告诉他,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右手虎口处有一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