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泰身边的侍卫说,记得昨夜丑时,他听见些许动静,还在营帐门口问是否有事,布泰还叫他滚。侍卫见怪不怪,毕竟以往布泰醉酒,也常常发脾气,责打身边的人,这种时候,他们一般是不会往前凑的。
以上,便是大理寺讯问的口供。
萧月卿听了,“这便奇了,仵作推断,丑时前后便是布泰遇害的时间,可他的侍卫又说,听到了布泰的声音。是布泰那时没死?还是他已经死了,是凶手的声音?”
“仵作应当没错,说话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崔阑道。
“他们的手,可都派人去验看过了,可有人受伤?”
“并无。”
起先想的是,萧承璋只是拉弓弦都被割开了手,那凶手用凶器杀人,所用力道更大,想必是会在手上留下痕迹的,可现在没人受伤。
案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而被集中看管了三日的使团一干人等,也开始不满抗议。只得先将他们放回了各自营帐,不再限制行动自由。
萧承昭勒令大理寺三日后必须破案,否则便要领罚。
许是畏惧天子之怒,大理寺众人卯足了劲儿勘验证物,寻找线索,于当日晚些时候,传出了好消息。说是在布泰沾血的外袍上,找到了一枚掌印。
血污黏腻,掌印不甚明显,但这难不倒专司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待用古法药液浸泡一夜后,便可洗出掌纹,进行拓印比对。
是夜,保存证物的帐篷里,出现了一抹穿夜行衣的高挑瘦长身影,向布泰那件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夜行衣伸手。
忽然背后一道罡风刮过,冰凉的刀刃抵在了颈间。
黑色面巾被崔阑扯落,“兰熙王子,藏得真好。”
“藏得再好,也没用,长公主果然与传言中一般无二,当得起这智计无双的名头。”兰熙嘴角带着薄凉笑意。
“你为何要杀布泰?”
“因为他该死!”兰熙橄榄绿色的眸子里闪过疯狂狠戾神色。
众人其实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包括他身边伺候的人。因为兰熙一向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人多话,他不说话时,俊美的外表配上沉稳的性格,像只矜贵慵懒的波斯猫。
萧月卿在圈椅上坐下,左边是崔阑,右边是大理寺卿。木曾、则娅、斡亦赫和茵珠都在。
“说说吧,为什么杀他?”萧月卿问。
“我的心爱之人,叫阿依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阿依木十六岁那年,布泰跟随他的父王一起出使迦兰,他被阿依木的美貌吸引,明知阿依木与我有婚约,还使手段糟蹋了她。”
“阿依木不堪受辱,又觉对不起我,挥刀自刎。而他,这个畜生!因为他回纥王子的身份,因为我父王和阿依木父母的包庇,仍旧好好活着!凭什么?我的爱人,只值十车珠宝玉石!”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的阿依木,那个像花一样鲜活漂亮的女子,她生前最爱漂亮,却流了那么多的血,修长的脖颈开了那么长一道口子,整个人苍白的躺在血泊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兰熙声音哽咽,双手捂脸,有泪水从他指缝间滑落。
“甚至,为了保全这个畜生的名声,不能对外宣布阿依木真正的死因。凭什么!罪魁祸首逍遥法外,我的父王,阿依木的父母,还有回纥国君,统统都是包庇凶手的帮凶!他们不能替阿依木报仇,我能!”
兰熙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暗哑,更像某种兽类嘶鸣。
他痛苦的蜷着身子,颤抖不已。“我不后悔,我从未后悔。”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