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车内的反对者话还没说完,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枪口就已经顶在了面前。
不带丝毫颤抖的持枪手,让人毫不怀疑其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只要认为有必要的话。
劈头盖脸的咒骂也一并紧随到来。
“你想找死?现在就滚下车去,没人拦着你!”
“但老子还他妈想活!我他妈跟未来科技签了协议,抛弃了亲人、家乡、祖国、过去的一切,就是为了能活着重新开始,我要彻底告别那片炮弹皮比骷髅头还多的绝望土地!”
“所以我给公司只是打工不是送死!我不想让那份协议白签,我只想活着!你想死没人拦着,要滚赶紧滚!再敢哔哔一句废话老子他妈崩了你!”
“......”
唾沫星子横飞的乌语咒骂充斥车内,一时间甚至盖过了车外的交火声、撼人心魄。
令仗义执言者惊讶的是,眼下车内总共5人,包括那被跳弹击伤、正接受应急处理包扎的机枪手在内,全车上下竟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
除自己以外就再没有一个人说掉头回去,或者留下来等队长一行人。
每一个人都在用无声的沉默诉说着对生的渴望,偏偏就是这种无声,却要比车窗外的爆炸声更加震耳欲聋。
“那失去了战友,我们还有什么?”
心有不甘且孤独一人的仗义执言者还在发问,回答其的只是依旧被枪指着的恶语相向。
“还有你的命!你既然跟公司签了协议,逃离了那被买办分子出卖到连个渣也不剩的鬼地方,就证明你肯定在乎些什么,和我一样!”
“如果不是在乎你自己的命,想活不想死。”
“那你告诉我,你他妈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凭什么跟未来科技签那份协议!?”
“......”
人生总要面临很多的选择题,有时是不得不在极为重要的人与事物中二选一。
仗义执言的那名乌人士兵确实是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也不能因此而说其不在乎战友,只不过其更想在尽可能的前提下实现两全其美、二者皆具。
但现实往往就这么残酷无情,冰冷到连你余生中唯二仅存的珍视之物,也要再做二选一夺走。
在意识到这一点,更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后。
突然,那名方才还质问“我们还有什么”的乌人士兵,一下子情绪崩溃、开始嚎着叫着放声大哭,哭得根本就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
不止是车内的其他战友,就连那名方才还转过身来拿枪指着他的副驾驶位军官,也瞬间变得错愕、惊讶、茫然不知所措。
并在短短几秒的呆愣过后,选择在嚎啕大哭声中主动收回了枪。
“你他妈别哭了行不行!?疯了吗?外面在打仗,我们在逃命,你他妈哭什——”
“让他哭吧。”
出人预料的话语脱口而出,一语制止了伤员咒骂式的叫喊。
凝视着手心里方才还指向战友的手枪,副驾驶位上的军官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暴虐,眼下只剩一阵自嘲冷笑。
“我们都一样,只不过他表达出来了,而我们没有,其实都一样。”
另一边的杜克当然是不知道此情此景的,退一步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同样身为军人,杜克经历过的事可比这要残酷得多。
曾经杜克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是被背叛了一切,而那些跟未来科技公司签了协议的乌人,最起码还有个自主选择权。
眼下,望着无人机回传图像内,那接二连三出逃的七八辆轮式装甲车。
对此情此景不觉得意外的杜克也没打算乘胜追击,不打算让本就不多的滞空弹药余量和有限的兵力,浪费在这种回报很低的事情上。
眼下的当务之急依然不变,仍是尽量活捉拿下那些被困在检查站里,且被战友抛弃后已经彻底没了逃脱希望的敌人。
分得清主次的杜克再度更新命令。
“‘突袭者’呼叫‘猛虎’,留一少部分兵力清理车阵残敌,停止追击。大部队即刻向检查站靠拢,尽量抓活的。”
“‘猛虎’收到,正在接近。即将突入检查站,准备战斗。”
在无线电另一头答复杜克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正专门指派给杜克以增强实力的叙利亚志愿者——阿基尔少校与其麾下一部。
杜克这队人虽然作风顽强、敢打敢拼,且具有出色的技战术水平与娴熟的战斗经验。
但弱点也很明显,兵力太少。
站至今日的杜克手头满打满算只剩下二十一名陆战队员,还连带他自己在内。
“天兵”只是精锐,并不是不死。
再这么高强度作战耗下去,杜克这队人迟早得损耗光。
就算杜克和他的战友们,自认为死在向未来科技复仇的事业上,完全是死得其所、理所应当。
但周正不这么认为,身为最高军事主官的周正必须要考虑更多。
如何给杜克这队人尽量保留种子、存续核心骨干,以便在将来补充后发挥更大的效用,这才是周正要考虑并在乎的。
不能让杜克这队人继续猛打猛闯、头铁硬拼,这也是明摆着的。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有人来分摊作战任务,而且是要有足够战斗水平、一定的部队规模,能够理解杜克的指挥命令实现默契配合的人。
思来想去,周正最终把目标定在了阿基尔身上。
这位早先曾赴俄留学,毕业于梁赞的高材生,文化素养和军事技能几乎都无可挑剔。
且已经在基祖城一战中以实战表现证明了自己,即便是周正也对其刮目相看,报以了不亚于对杜克和克劳泽水平的认可。
再者说了,反恐这事对人家叙军而言,属于“你要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让阿基尔去对付这帮水平下三滥的马里恐怖分子,那就属于某种“一周目通关大佬重回新手村”。
伊德利卜“恐惧之眼”我都见识过,还怕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非洲恐怖分子?
再加上异常熟悉“野种儿子”们行事风格的杜克带队指挥,这“美叙组合”可不要来得太过反恐专精。
见识过阿基尔实战表现的杜克,也对其报以了相当的认可,欣然接受了周正指派的搭伙合作模式,遂与阿基尔带领的一支加强连级部队共赴马里出战。
此次行动也是二人合作的首战,截至目前还一切顺利的阿基尔没有掉以轻心。
在临近下车前的最后关头倒持枪管、枪托锄地,坐在BTR-80的步兵舱内,向周围同为叙籍的战友们再度补充下令。
“现有情报已经证实,被围堵在检查站里的并非是什么一般恐怖分子,而是未来科技公司旗下的一支精英部队,务必不要大意轻敌。”
“敌军残存兵力已被削减至大约两个排,不到30人,已经没有装甲车辆以及重武器支援,兵力、火力以及装备上的优势都在我们这边。”
“我们的目标是以最快速度解决问题,这里是敌我控制区边界的灰色地带,而且是靠近ISGS的一侧。务必要赶在那些黑狗咬过来之前速战速决,条件允许的话就尽量抓活的,如果不允许——”
噼咔——
抬手一把拉动了AK-74M的拉机柄,发出清脆利落声响,昭示着接下来的答案。
子弹已然上膛的阿基尔依旧目光坚定如语气这般。
“都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我重复。”
“AlhAkbar!!!”
确认过眼神,是如响亮口号般的整齐划一。
随着车门的放下,抬枪就走的阿基尔当即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出车外。
也就是当阿基尔一行人快速乘车抵达,从检查站外围拉开包围圈,并迅速收紧向内压缩之时。
检查站内自知情况不妙的“灰狼”这边,依旧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且仍不愿放弃希望。
“‘灰狼’呼叫‘碉堡’,回话!汇报情况!你们那边如何了!?”
“‘碉堡’是否收到,快回复!我们被困在检查站里了,需要支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碉堡’,‘碉堡’是否收到,‘碉堡’快回复!碉——”
“草!!!”
喊了不知多少遍,自己都觉得嗓子快喊冒烟了的“灰狼”终究是没忍住,情急之下一把扯下了耳边的无线电重重摔在地上,拿这现如今已是无用之物的摆设发泄着心中愤恨,只差一脚踩上去将之跺碎。
“果然,终究有这么一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马里乌波尔的事情一定会再度上演,我始终都知道。”
“那些狗操的海军陆战旅抛弃了我们,他们觉得亚速不配与他们为伍,说都不说一声就自己跑去投降,留下巨大缺口让俄国人洞穿我们的防御。”
“现在呢?一样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再一次被背叛抛弃了,只把死亡和绝望留给了我们。”
“嘿!能他妈别说了吗?你那狗眼都快被打瞎了你还说,就不能养养神吗?”
“......”
无视着周围挂彩负伤的队员们念叨抱怨,自知眼下关键不在于此的“灰狼”来到窗边,只低头猫腰地悄悄往外看了一眼便瞬间心凉。
“检查站里的人听好了!无论你们是谁,立刻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瓦格纳集团郑重承诺优待俘虏,对你们一定确保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