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别人说这话，朱拉尼可能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但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信军师是个例外。
“停，把那个废物先就地押着。”
闻令的HTS警卫们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将吓得失语呆愣的网络技术部负责人就地押解，等待朱拉尼的后续发落。
眼见人算是保下了，勉强松了口气但知道这只是暂时而已的军师不敢耽搁，当即在与会众人或惊讶、或不解的眼神注视下继续道。
“领袖，我姑且认为，您的英明领导当然给予了我们这些下属以正确的方向，但问题或许并不是完全出在网络技术部上，这其中很可能存在某些不可抗力因素。”
跟朱拉尼讲话，尤其是当众进言献策的情况下，尤其得注意必须得顺着朱拉尼的性子来，可千万不能直接说他是不对的。
狗头军师这话的意思就是，朱大帅您的领导肯定是毋庸置疑没问题的，但依我之见可能并不是咱们的网络技术部不努力，而是潜藏于暗中的敌人太狡猾，以至于把问题上升到了某种不可抗力因素的层面。
被“顺毛捋”的朱拉尼听见这话还挺受用，方才还怒喷三丈的火气被狗头军师这么当众一拍马屁，也一下子消减了不少，起码不会再随手抄起办公桌上的第二件东西砸过去了。
“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可抗力因素。”
眼见朱拉尼起码愿意听一听情况而不是无脑拒绝，知道这事儿有戏的狗头军师当即连声道。
“很简单，领袖。”
“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个事实，阿萨德之前究竟跟俄国人来往的有多深。”
“根据我们缴获的前政府资料和报告，为了保证阿萨德不倒，俄国人每年给他的直接间接援助高达50亿美元。这其中不光有财政援助款、有低于市场价援助的俄国粮食，以及成吨成吨的俄式武器弹药。”
“更重要的是，俄国人还自掏腰包为阿萨德提供技术援助，其中就包括为前政府建立起一套更高效的自动化行政管理网络，以砍去冗官冗费，帮助阿萨德节流开支节省下宝贵的财政经费。”
“更因为这是一项长期降本增效工程，越早开始做、建成时间越久就收效越大，俄国人从很早以前就染指介入阿萨德时代的线上行政网络了，从组织策划到直接参与建设无所不涉及，这是能够从我们缴获的文件资料中得以证实的。”
“......”
狗头军师现在所说的这事，对于包括朱拉尼在内的在座HTS与会高官们而言，就属于那种“知道有这事但不觉得是啥大事，所以压根没往心里去”的类型。
眼下被狗头军师这么一提醒，朱拉尼也是猛然想起了之前确实看过这方面的报告，但又颇有不解地紧跟反问。
“你说的这些是没错，可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已经随着阿萨德的倒台烟消云散了，难道说跟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当然有，起码是我分析认为，有相当大的概率会有所关联。”
已然是一幅成竹在胸架势的狗头军师接着掷地有声。
“为了确保行政架构的基本稳定运转，我们迫不得已沿用了前政府的太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这套几乎方方面面都被俄国人染指插手的线上行政网络。”
“在此前提下，领袖，我想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恐怖的事实——到底是我们自己足够了解我们的行政网络，还是说俄国人要远比我们更加了解？”
“还有，在此我还想提醒领袖您，还有在座的诸位同僚们一句。”
“别忘了，在互联网信息技术领域，有一句谚语是连美国人都心服口服承认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黑客，俄国黑客和其他黑客。”
狗头军师此言一出，包括朱拉尼在内的与会所有人，皆是大眼瞪小眼的表情，一时间尬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现在就摆在这里——一套由俄国人深度参与设计建造的线上网络系统，要是被俄国人的黑客当做目标意图达成某种线上目的，请问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不开玩笑地说，难度其实就跟美国人拿着玻璃管装洗衣粉，然后对全世界说“这就是我们缴获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证据”差不多，甚至比这还要来得更加简单、更加轻而易举如吃饭喝水。
朱拉尼也并不是傻子，只不过是刚才没有意识到这点，有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意思。
眼下被狗头军师这么一提醒，脑回路还挺快的朱拉尼立刻醍醐灌顶，用那多少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失声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那视频是——俄国人？是他们做的？控制了我们的内网然后发出去的？”
其实朱拉尼这话还有另一层更恐怖的意思没说出来，或者说不敢就这么当众明说。
难道阿加尼跟俄国人有染了？这王八蛋竟然得到了俄国人的支持？得到了阿萨德最终极宝贵的那笔遗产？
朱拉尼当然是没胆当着如此多高官手下的面明说这话的，因为一旦说出口，势必就免不了HTS地动山摇，免不了“人心和形势都出了问题”，免不了“HTS的人心散了，朱大帅的队伍不好带了”。
在如今的叙利亚，但凡是有头有脸有见识的高层当中，谁还不知道阿萨德最宝贵的终极遗产就是俄国人的背书支持。
阿萨德能挺这么多年，那不是波斯人有多硬气，也不是他自己的本事有多么逆天，“上三常下决心保谁，谁就能躺平直接开摆”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为何朱拉尼看似全盘掠夺了阿萨德的一切，按理说“开朝太祖”应当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结果日子反而过得比狗还不如惨得一批，较之阿萨德时期差得老远、更加难过？
那大伙心里实际上都清楚，无非就是朱拉尼缺少了阿萨德最宝贵的那笔终极遗产——俄国人的背书支持，或者说上三常的力挺保护。
朱拉尼是不想获得这笔终极遗产吗？
那当然是想的，想的不要不要的，为此甚至三番五次、直接或间接找俄国人商量“卖我朱大帅个面子行不行”。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俄国人那边的态度比美国人还要差，非但不给面子甚至还不断阴阳怪气朱拉尼，几句话没说对付就能给朱大帅派去游说的钦差噎个半死，只得失败而归。
在这事几乎大伙都知道的情况下，朱拉尼要是现在说什么“难道俄国人真的支持阿加尼了？”，当众不自信起来。
那你可想而知他手下这群看似跟他一条心，实际上大多都打着各自如意算盘的与会高官们，会怎么想怎么认为，又会怎样为自己的将来提前做打算？
这是朱拉尼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本来HTS就是一台散装敞篷车和巨大草台班子了，是万万承受不起这种太过打击人心和组织度的噩耗的。
真要出现这种情况会咋样，那是朱拉尼根本不愿去想、不敢想、更不能想的。
朱拉尼心里的七上八下还没消停下来，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话，肯定不能故意把话题节奏往极端不利于朱拉尼的方向带，依旧气定神闲的狗头军师已然继续道。
“不一定，或者说概率其实微乎其微。”
“更大的可能性是，有前政府的网络技术员，带着与俄国人合作的经验和留下的文件资料，在先前躲过我们搜查的‘神秘失踪’后，现在已经拜倒到了阿加尼的门下、为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