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伯教妻子一劝,自家也静下心来。想想也是,若一意往高门里看,也未必能寻到称心如意的。
有陆氏牵线,城阳伯府和施家,也很快定下亲事来。
施夫人又托陆氏向沈夫人说和,她瞧中了言欢,想讨回去做儿媳。
施夫人的长子已经娶了吕尚书的孙女,这一回到次子身上,施夫人反倒不那么在意嫡庶了。
于施夫人而言,长子是要支应门庭的,他的妻子自然不能出身太低。施家虽是高门大户,可也是到施大人这一代,才坐到二品高位的。
施夫人长子读书上又有天分,未来的妻子不说有所助益,至少也不能拖后腿才是。
而到了次子这里,施夫人显然放宽了要求,只要性情好,出身清白便可。而沈少卿又是精明强干,只是眼下官位不显而已。再过上几年,一身官衣未必不能着紫。
这也算是必要的投资。
陈夫人看重亦谨,是因为亦谨是白家女儿。施夫人看重言欢,是因为言欢是沈夫人名下唯一的女儿。女孩儿是如何教养出来的,以施夫人的眼光,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两家婚事做定,陆氏倒收了两份媒人礼,这是后话不提。
圣人对亦安的看重,便是面上,也足够让一众高官女眷、勋贵夫人为之侧目了。
九月初一,安王府来送催妆礼。
这一看就是宫里的手笔,亲王成婚,甚个时候送过龙凤呈祥的玉雕屏风?顶了天一副龙凤玉佩就得了。这等到亦安嫁去王府的时候,嫁妆排开了,还不知道要摆多长呢。
在大婚之前,娘家照例是要到夫家去铺房的。而在此之前,是要娘家这边带人去夫家丈量房子的。要摆多大的家具,置办多少器物,都是根据这个来。
亦安之前,亦真、亦婵都是这么来的。
周家只有周璋一人,白家这边,陆氏索性就让做了一整套的家具,从千工拔步床到锅碗瓢盆儿,样样色色都是新的,就差给周家重新粉房子了。
周家在亦真过门前,确实重新刷过一遍漆。不过不是白家刷的,而是周璋自己觉得该粉粉房子。那时候周璋虽然也是奉旨成婚,但对亦真也并没有慢待。
这也是后来陆氏庆幸的地方,亦真这孩子自幼便不在父母膝下长大。陆氏虽将亦真看作亲女,可这世间万物,又岂能一言以蔽之?
轮到亦婵时,不必陆氏伸手,彭氏自家就照管得停停当当。单是做床用的木料,就是彭氏自亦婵出生后为女儿攒下的。
顾家在京城置办的宅子又大,彭氏置办下来的家具、器物,没有一样是多余的。把个新房塞得满满当当,一点儿多余的地方都没有。
亦宁嫁去的是国公府,婆母令国公夫人就先预备好了清一色的家具,俱是时兴样式,再加上陆氏为女儿准备的各色器物,幸亏令国公府库房多,不然这些东西都没地方搁。
魏家虽然屋子不大,但亦婉的嫁妆样样精致,一点儿也没落
面子。魏夫人原本想着亦婉能有陆氏教导,其余的倒也不挑。没想到家里老太太一伸手,就给孙女儿添了五千两嫁妆银子。
陆氏又肯为亦婉操心,置办的这些器物,就是魏家再受恩宠,也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等到亦安这里,圣人都给预备齐全了。宗室亲王娶妻,原本就是皇家给置办的,只不过这一次格外不同些罢了。圣人亲自过问,从宫里库房和自己的私库,拣出了许多精致器物。
什么龙凤纹的黑漆螺钿床,都只是平常。
而这一回明面儿上说是铺房,实际上就是去看看布置得如何,顺便看看王妃惯用的器物要摆在哪里,大婚之前,这些是要办妥当的。
圣人已经把白家能预备到的东西,全部给预备了。甚至于今年内务府新进的各色香饼,都往安王府送去了整整二十篓,还都贴了红纸,这得烧到明年去。
这些其实都不是主要原因。
为着这一回赐婚,有不少人都在背后嘀咕,安王这身子骨自永襄郡王妃在时便不怎么好。如今也不知将养得如何,别等安王妃过门没几年,就又走了永襄郡王妃的老路……
虽然说这话的有些是说酸话,但也有些是真这样认为的。早年永襄郡王妃为世子遍访名医,那是没瞒着任何人的。这也瞒不过去,但王府每年开销的药材,便是别家府里的好几倍。
所以这一回铺房,圣人也有安白家人心的用意在。总不能安王妃还没过门去,白家就为这个心生怨怼。到时候安王妃不能欢欢喜喜地出门子,到底不是美事。
安王的身子经宋尚食调养这些时日,不说身康体健,却也不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生起病来。这也是圣人的底气,他总没有把身边人往火坑里推。
为着这个,该去铺房的那几日,是陆氏亲自过的王府。
等陆氏回来,面上愁容散了大半。
安王的身子比陆氏想象中还要好,不是那种说两句话就要喘气的病篓子。面色虽然白些,但并不病态。整个人看起来安然自若,并没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
如此陆氏悬起来的心放下大半,回去对婆母说起时,也感慨道,“许是安姐儿的时运到了。”不过只这一回,到底也不能让陆氏放心,往后合安王一起过日子的,到底还是亦安。这也是陆氏对婆婆说起时口误的缘由,没有称亦安为王妃。
按规矩,既然已经发册,那全家上下就应该改口了。
不过亦安不看重这个,她自家都不遵守这个规矩,日日按时去给陆氏和顾老夫人请安。穆尚宫也不拿规矩劝亦安,左右只在府里几个月,何苦开罪王妃?再者尽孝道本就是应有之义,家里不曾薄待亦安,亦安自然回之以情。
陆氏回来没多久,就让蔷薇去请亦安说话。
屏退左右,陆氏让亦安坐到身前,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按说你及笄时便该取字,只那时宫中选秀,你又到宫里去做女官,这便耽误了下来。如今你又被册为安王妃,照理你的表字,过门后该由王爷去取…
…”这是古代惯例,女子表字不是出嫁前,由父母取,就是成婚后,由夫君取。
取字大多由长辈来,代表一种美好祝愿。
亦真、亦宁的表字,就是陆氏在其出嫁前所取。亦婵是白成理亲自取字,而亦婉则是彭氏取字。彭氏作为嫡母,显然有这个权力。
而轮到亦安时,因她未来的夫君是安王。君臣纲常所系,便是取字,也要看安王的意思。
不过陆氏今番所言,显然是不想遵守这个“惯例”。
“你的婚事家里不能做主,为你取字,便由我,做主了……”陆氏说到动情处,也不由微微哽咽。即便是亲眼看过安王,陆氏也不能放心。到底安王的人品心性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万一亦安走得是差的那一步,圣人年岁又大了,又该向谁讨公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