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生东夷,文王生西夷,
皆德行中国。”
这句话可给司马绍拍爽了,
看似在说胡奴,
实际上在说司马绍有舜帝文王之德。
司马绍投桃报李的说道,
“道深大师,
此言有理,
破夷狄之佛法,
犹胜破夷狄之军。
孤愿亲往长干寺,
听大师讲经。”
道深一愣,
他本想着,
今天舌战群儒,
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能给长干寺再找个金主过来,
扩大一下寺庙规模,
没想到,
这一下劲使大了,
把太子也给劝过来了。
紧跟着这股风,
会使舵的行家,
已经贴了上来。
孔侃起身走过来,
躬身一礼,
说道,
“想不到大师竟然有此宏愿,
和大师一比,
老夫真是汗颜。
也没什么好供奉的,
长干里还有一处庭院,
大师若不嫌弃,
就用来招待四方高僧吧。”
说完,就递上了地契房契。
道深摸不清孔侃的路子,
推让道,
“孔施主,
佛门好静,
你这厚礼实在太重,
贫僧不能收。”
孔侃摆了摆手,
硬把契约塞对方手里,
说道,
“哎,大师刚才不还说,
钱财是身外之物嘛,
怎么,
莫非老夫就是那贪财如命的俗人?”
道深忙双手合十,
说道,
“孔施主言重了,
既然孔施主也有礼佛之心,
那借住便已经是功德,
贫僧怎么好越界贪占?”
孔侃也没有再纠缠,
而是从袖子里又抽出一份契约来,
递给了道深,
说道,
“既然大师执着,
老夫也就不勉强了。
那大师就接了这份租契,
全了老夫这份礼佛之愿。”
道深上眼一看,
上面写着宅租一文一年,
眉头一皱,
说道,
“孔施主,
这恐怕也不太妥当吧?”
孔侃摆了摆手,
说道,
“有德之僧,
平日里请都请不来,
能住在老夫的宅子里,
已经是老夫的福分,
怎么敢再多奢求?”
道深还要推脱时,
司马绍开口说话了,
“大师,
既然如此,
你就代佛祖收下。
这以后少不了接待四方的高僧,
也不能让他们看低了建康的气相。”
道深不好再推让,
只好再次道谢收下。
眼看着道深一赢再赢,
纪友心里的不快压制不住了,
冲到道深面前,
说道,
“大师刚才不是讲,
有本生于无,
破有方得无嘛?
那学生倒想问了,
这无又是何处所出?”
道深一愣,
他没想到,
纪友这份急中生智,
居然想得这么深。
说道,
“纪施主这句倒是合了佛法,
颇有佛缘。
无本无处生,
若有处生,
那么无就不再是无。
因不知来处,
故名为无,
若知其来处,
无便成了有。”
纪友摇了摇头,
说道,
“这样说来,
大师也不知道无从何来?
却要让别人来信你口中的佛法?”
道深点了点头,
说道,
“正是如此,
一佛万道,
贫僧只不过在‘本无异’一途上,
先走了一些,
若有不知,
那是僧不知,
不是佛不知。”
纪友接着问道,
“既然僧不知,
那大师又拿什么来传授给信众?”
道深笑了笑,
说道,
“自然是去有寻无的心得,
贫僧虽不敏,
无缘参通佛理,
但自有佛子应命而生,
得南北造化,
合胡夏之殇。”
纪友再问,
“大师所说的佛子转世一事,
玄之又玄,
该不会是大师的推脱吧?”
道深笑了笑,
说道,
“纪施主说是便是了,
不过,
以纪施主的年岁,
当有缘见佛子南渡。
到那时候,
纪施主也就知道佛法的奥妙。”
听到此处,
连万事不关心的殷浩都来了兴致,
问道,
“但不知大师口中的佛子,
现在何地?”
道深浅浅一笑,
说道,
“时机未到,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倒是殷施主,
虽然心系山林,
无意仕途,
却官运亨通,出将入相。”
殷浩问道,
“如此说来,
大师也和戴洋一样,
能预知未来之事?”
道深摇了摇头,
说道,
“贫僧没有那个本事,
只是依面相而观。”
然后,
道深看向了一直看热闹的王悦,
说道,
“阿悦,
你不来辩上两句吗?”
郗璇跑过去,
把王悦的四轮车推到道深面前。
王悦无奈的笑了笑,
他实在是拿这个郗璇没办法,
说道,
“但不知大师,
要和侄儿论什么理?”
道深手指天上明月,
说道,
“既然今天说的是贵无,
还是崇有,
贫僧倒想听听你的想法。”
王悦挑了挑眉毛,
说道,
“贵无还是崇有,
不过是站的位置不同。
处江湖,
欲声名遍布天下,
多贵无务虚。
居庙堂,君臣本分,
多崇有务实。
怕只怕,
庙堂之人,
也和大师这个的方外之人,
学着贵无务虚,
那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可就遭殃了。”
道深笑了笑,
这处江湖,
是暗指谁,
他自然心知肚明。
说道,
“阿悦,
你的嘴还是不让人。”
王悦也笑了笑,
说道,
“君子当仁不让,
不当人,
更不让。
大师身在佛门,
还踏足庙堂,
更别说侄儿本就是红尘中人。”
二人再次交锋,
道深明显感觉这个侄子又成长了,
说道,
“哪有庙堂?
这里不是聚贤楼吗?”
王悦笑了笑,
打起了机锋,
说道,
“有庙堂之臣,
就是庙堂。”
道深也对道,
“那贫僧还说,
有佛门之僧,
就是庙宇哪。
僧之所在,
就是佛之所在。”
王悦眼神盯着道深,
不做退让,
说道,
“大师既然已经遁入空门,
何必再来寻烦恼?”
道深也寸步不让,
说道,
“天谴已至,
王施主怎么还不知进退?”
王悦一愣,
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说道,
“是啊,
王施主……
王施主?
你我终成无关之人。
大师说得对。”
说完,
王悦就招呼着郗璇离开了宴会。
倒是道深看着王悦落寞的背影,
问向身旁的温峤,
“太真,
你说贫僧是不是说重了。”
温峤看了看道深,
说道,
“重了吗?
我怎么觉得刚刚好?
大师不是说,
破有方得无嘛?
他自己要把自己锁起来,
哪谁也没办法。”
道深苦笑了一下,
说道,
“哎,
这个家,
出了等于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