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采薇缓步走到牢房门口,沈慈闻声,并没有转过头来。
“你是潘大人之后,第二个来看我的人。”
“你能通过脚步声分辨来人?”杨采薇意外。
“还有气息和心跳。我还知道,你此刻心中有很多疑问。”
“不错,但我知道你不愿多说。”
沈慈默认,手上继续喂着老鼠。
杨采薇关注着沈慈脸上的神情,见他悠然惬意,云淡风轻。
“你不是沈慈,对吗?”
沈慈笑着反问:“那我是谁?”
“我去过新郑书院,那里培养的学子,与当下盛行的横绝礼俗、放荡不羁不同,个个端庄讲礼,但你身上,一点新郑书院的味道没有。”
“我就不能是沈慈的冤魂?”
“若你是冤魂,既已复仇成功,自可以去往极乐,怎么还会身陷囹圄?所以你的冤,还没报。”
沈慈一怔,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一丝波澜。
杨采薇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所以我想跟你说,我虽不知你有何冤仇苦衷,与其将希望寄托在缥缈无根的鬼魂身上,为何不选择与人合作呢?潘大人是值得信任的人,只要是你无辜的,你定能还你公道。”
沈慈思忖片刻。
“世人只道鬼可怕,却不知在鬼魂的世界里,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平静说道,杨采薇愣住。
*
县衙二堂,潘樾翻看着新郑书院的档籍,目光落在沈慈的档案上,上面写着:学生籍贯,南郡易县沈镇。
潘樾敲打着桌面,沉吟思索:狱中人到底是谁,看来得去沈慈老家走一趟。
也可趁此机会,与她单独相处……
这时杨采薇走了进来,潘樾瞬间摆出一副严肃脸,用余光瞥着杨采薇,她开始翻看卷宗,寻找细节。
“上官芷,牢里那个沈慈,你怎么看?”
杨采薇回答:“他既不辩解,又不合作,整个人如云山雾罩,我总觉得其中大有隐情。”
潘樾点头:“我也这么想,不管牢里那个究竟是谁,此事都跟沈慈脱不了干系,要想探究原委,恐怕得去沈慈老家走一趟,查查他的底细。”
潘樾等着杨采薇说要一起去,却没想到杨采薇根本不在意,“哦”了一声,说:“那辛苦大人跑一趟了。”
潘樾意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那个……听说南郡很多好吃的,黄桥烧饼、扬州汤包、桂花糯米糕,必能一解口舌之欲。”
“嗯,听着不错,大人多吃点。”
潘樾计划又落空,忍不住说:“上官芷,你一日在县衙,一日便是我的属下。既是我的属下,就该为我分忧。”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我本想与大人分头行动,大人走访,我去找人打听打听有什么勾魂的方术,大人若不想亲自去,咱俩调换,你去查方术也行。”
“方术什么的还用得着我亲自去查吗,找个人去不就好了?”
杨采薇这才明白潘樾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见我就烦吗?”
“我……我见着南郡人更烦,到时候得由你去打听,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潘樾起身离开。
杨采薇望着他的背影,想:这人是怎么了?奇奇怪怪。
县衙走廊外,阿泽走来,向潘樾禀报调查内奸的情况。
“公子,我已按你的吩咐,将县衙胥吏都查了一遍。”
“可有疑点?”
“没有,不但没有,反而都很努力工作。”
“详细说说。”
阿泽娓娓道来:“陈仵作因为屡屡被初学仵作的上官小姐比下去,咽不下这口气,每日早早回家,刻苦钻研。老主簿无儿无女,吃睡都在县衙,因为眼疾越来越厉害,这些日子一次都没外出过,基本都在档房里。刘捕快之前贪财枉法,是这次的调查重点,但我暗中差访,发现他原来是孝子,之前贪财枉法只是想保住饭碗,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自从灯会案后,他受到公子感召,从此拒收贿金,一心办案。其他衙役也都没查出疑点。”
潘樾蹙眉,说:“看来这个奸细隐藏得很深。”
阿泽忧虑点头。
*
次日清晨,县衙院子外,众衙役正议论纷纷。
陈三说:“你们听说了吗?潘大人要跟上官小姐去郊游,昨天还吩咐人在禾阳郊区那个风景如画的什么湖,定了客栈的房间呢。”
老主簿问:“遇仙湖?”
“对对对。”
刘捕快感叹:“哇,大人就是大人。这上官小姐刚跟卓少主走了才几天啊,这么快就把人追回来了。”
“女子也难过美人关啊……”
与此同时,阿泽在为潘樾收拾行装,潘樾在一旁看着,都是他的衣物、钱袋等。
“回转不过几天,多带些必要之物,这些就不必了。”
阿泽面露困惑:“这些不必要,什么必要啊?”
潘樾清清嗓子:“比如说……桂花糕、杏花酒、时新的水果。”
“哦……我懂了,但凡上官小姐喜欢的,就是必要的,上官小姐不在意的,就是多余的。”
“我看你此刻就很多余,赶紧下去准备吧。”
潘樾板起脸,阿泽忍笑离开。
到了出发的时候,潘樾和杨采薇上了马车,前往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