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现在,没有将来
星期二那天,宁绒接到了严晋的电、话。
“洛丞明天要出院了。”
宁绒无语,内心深处却有一声幽长叹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他的肋骨都好了吗”
“嗯!”
宁绒又是沉默下来。那个让她又心疼又头疼的池洛丞啊!
“你那天走了以后,他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睡觉了一天一夜。”宁绒的心紧了紧,耳畔又听严晋继续说:“然后以前的那个洛丞好像又活过来了!一个星期过去,他再也没有发过脾气,我小姨和姨父找到了一位名中医,准备等他出院后给他用针灸的方法治他的眼睛,他也答应了。宁绒,我想是你那一顿鞭子,把他给抽醒了!”
宁绒眼中欢喜涌动。她也是始料不及。之前池洛丞不仅是性情大变的暴躁,甚至拒绝配合治疗。
相对于一颗受伤的心灵来说,鞭子与鸡汤相比,实在不够人道,但世事就是如此难料,鞭子有时的确比鸡汤更为有效。
“你明天去接他出院吗”
宁绒面上窒了窒,眼色复杂,咬唇。
严晋的声音仍是不含一丝波动:“你这几天没有过医院,洛丞也没问过一句。但每次听到进房的脚步声,他都会竖起耳朵,可每一次脸上又都难掩失望。想必他一直盼望来人是你,却又知道这一回真的惹你生气了,所以不敢奢望你会去看他,也不敢开口问。”
宁绒第二天早上还是去了医院。
她到的时候,病房静悄悄的,病床上放着一个深棕色的皮包,而一身黑色西裤和天蓝色短袖的池洛丞正伫立在窗前。
亮白的阳光轻轻落在他秀逸却明显瘦削的脸上,他的脸色还是苍白,那密密长长的眼睫就像停在阳光下柔弱的黑色蝶翼。他微低着头,从宁绒的角度看过去,他那如雾轻染的眸底,寂无人烟。
池洛丞似是正在沉思,全然出了神,并不知道有人进了病房。
池洛丞原本就看着文秀,病了这一场,更显单薄,文弱之气益发重了几分,看着也叫人越发的心疼。然而宁绒目光盈动,心中涩软却又欣慰,眼前的男人已褪尽了一身戾气,瞧着,又是她熟悉的那个清好温润的男子。
她深吸了口气,把内心的一些翻涌压了下去,在病房门口处抬脚,向池洛丞走去。
她只不过走了三、四步,池洛丞忽地猛转过身来。
“宁绒”池洛丞的声音是一涌而上的惊喜。
他的面上有些不可思议。那天他那样咬牙切齿的对她说再也不想见她,她也厌倦的坦白说,自己对着他早已很累了。他以为,她从此会真的丢开他,毕竟他只是她一个不受欢迎的黑白意外,摆脱他,只会让她人生的旅途更加多彩。
“是我。”宁绒微微含笑的回了两个字,在池洛丞面前站定。
“你……你怎么会来的”池洛丞呼吸有些急促。
“知道你今天出院,所以来接你出院。”
池洛丞眼眸不安的眨,眼光精准的落在宁绒的俏容上,视而不见的凝视着她,声音小心翼翼到有些发颤:“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宁绒鼓了鼓腮,飞快回道:“我当然生气!你那些天那么混,自己知道有多可恶吗”
池洛丞那苍白的面上便立即憋出两团的窘红,说不出的羞愧。
宁绒瞥他一眼,声音放缓了些:“不过你一向都是个乖孩子,偶尔发发脾气做一回坏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宁绒话音一转,声音里散发出一股虚张声势的严肃:“使坏也只能偶一为之,若下次再犯,我就真的不原谅你了!你最好记住,我脾气不好,惹我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池洛丞面红耳赤的愣了一小会儿,忽地伸手将宁绒揽进自己怀里,两手紧紧箍着她。
“对不起!”
他只是绝望了!他还处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老天就又恶狠狠的让他祸不单行,竟然让他失明了!他极有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再也不能画画,他的世界只剩一片滔滔不绝的黑!他满心都是绝望!绝望的人最容易疯狂,于是他禁不住想毁掉一切,甚至是他自己!
池洛丞将下巴枕着宁绒纤柔的肩头,声音里有种难言的痛楚,眼底更是一片凄迷:“我每天都陷在没完没了的黑暗之中,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人孤零零陷入黑暗中的那种惶恐,真的很难受。所以每一次暴躁,都只是恐惧的宣泄。